2008年8月30日 星期六
離別2008
今年維城畢業了, 他是我到成大收的第一個碩士生, 後來進一步唸博士, 去年到法國最好的研究機構之ㄧ作一年的研究, 他的言談還是跟七八年前一樣生澀, 可是我知道他有了很大的轉變, 不管是信心上還是學問上. 我到最近才體會到我其實沒教他甚麼, 他的學問是自己努力來的, 他選擇不再從事學術工作而往業界發展, 雖然跟我預期的不同, 可是我當初也是不管老闆的建議而走到現在, 活得也不錯呀! 我們在吃飯的過程還討論要寫ㄧ篇論文, 別怪我是我一個貪心的老師, 我只是想他的東西很有價值, 此一部分是他啟發我的, 應該為他的論文作一個完美的句點.
另一個是唯中, 他是我的專題生, 後來成為我的研究生, 他是實驗室從義崧開始一連串進來的程式高手, 說來好笑, 我是一個作硬體的人, 軟體剛好是我最不懂的東西, 可是我卻收了一堆這樣的高手, 所以當然也不能教他們甚麼, 但是我還是看到他們的成長, 不管是技術上的, 還是心理上的. 如同唯中講的, 知識書本上都有, 實在不需要人教, 我能做的祇是滿懷欣喜地看著他們成長, 然後從他們身上學習怎麼當個好老師, 以及暗爽地知道實驗室多了一些很棒的技術來傳承下去. 幾年下來, 我自認我們做了一些有用的軟體如SLIM/SWIM以及OpenESL. 當然有些還在cook之中, 例如義崧的二胡合成軟體以及惟中的P2P AV on Demand, 有一些還在萌芽的階段如bbb的multicore 軟體工具. 我覺得再好好做下去, 一定會很有貢獻. 不過我也看到一個輝煌的時代的結束, 因為我知道這美好的時代終將過去, 接著我們留下來的人能好好的維護下去就需要很努力了, 不像他們輕描淡寫就可以做得這麼好. 過了今天, 我終究還是一個甚麼都不太會的老師, 只會丟一些連我都不知答案的問題當煙幕彈來掩飾自己的無知, 然後看著他們想破頭解了問題, 而我就只需要躲在角落暗笑就好了. 這樣的老師還蠻好當的. (又是一陣偷笑).
最後是kiwi, kiwi會來找我是我沒料到的, kiwi是個孝順的孩子, 很嚴謹地想把事情做好, 剛好跟這個老師不一樣, 我總是做起事來隨性又隨便, kiwi每次來問問題, 總是戰戰兢兢地, 回去之後也用一樣的態度作事, 然後再用一樣的態度回覆我. 我幾乎覺得他應該當我的老師才對, 我再想是不是我平常太兇了, 所以kiwi得這樣面對我, 可是其實他真的本來不是這樣的. 不過兩年多來, 他總是始終如一, 甚至拿了畢業證書了, 還問我是不是還要交接與教學長學弟甚麼東西, 昨天實驗室的例行meeting他沒辦法來, 還跟我請假. 我覺得應該他來當我的老師才對, 他做到的連我都做不到.
今天, 我覺得我實在不需要再教學生甚麼, 只要靜靜地在旁邊看著他們成長就行了, 因為他們都比我當年還棒許多, 甚至比十年前的我還棒, 當然也比現在的我的很多地方還棒, 何況現在的我不過是個記憶力衰退, 老眼昏花, 創造力減低,...以及在不遠的未來就要變成糟老頭一個的人. 我的時代會過去, and Their time will come. 除此之外, 我會讓新進來的成員試著維護與發展既有的東西, 也會在他們夠成熟時, 讓他們做他們能做與想做的. 希望他們也能有自己的輝煌, 如同以前的學長一樣. 也讓他們跟過去的學長有實質上的聯繫, SCREAM Lab. 是一個family, 不是一個一般學校的實驗室, 我衷心地期待著.
我今天做了個決定, 開始自己學管server, 這個server的功能在記錄這個SCREAM Lab的點點滴滴, 在記錄這個SCREAM Lab所發展過, 正在發展以及未來要發展的東西. 我不必要再做甚麼其他"重要"的事, 我只要好好做好這件事, 讓在這裡過過日子的人, 都有一個多出來的家, 而我只不過是這個家的"常住".
最後, 我如同日劇裡的父母親所要為他們的孩子祝福說的一樣.
一定要幸福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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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8月27日 星期三
我一定是瘋了
馬達也買了好幾個, 東方的, 馬送的, 以及朋友借的, 一直弄了一年多, 才勉強搞出一個樣子不太好看, 但是可以用的盤.
就這樣, 這個盤伴我度過了無數個快樂的黑膠欣賞時光, 我要感謝的是為我製做這個盤的金屬部件的已過世的王群育大哥. 縱使這個盤不好看, 縱使這個盤有諸多缺點, 來聽過這個盤的朋友看在群育大哥的面子上, 也都不會說這個盤不好聽.
當然還有彭老大的琴臺.
當然, 沒有這盤就沒有以後的一切發展. 我的唱盤夢啊!
2008年8月25日 星期一
殤逝
大大是我的大學部學生, 他是全班前三名畢業的, 留在本系唸研究所, 他本來選的指導教授是本系的郭老師, 還沒開學, 他就辦了休學了, 休學期間他來找我, 問我可不可以收他, 我當時有一點猶豫, 因為收其他老師的研究生, 尤其是成績這麼好的學生是要有所顧忌的. 我問了他原因以及請示了郭老師之後, 收他進門.
大大還說還是希望休完一學期, 我說我沒問題, 他表明希望之後可以考公務員, 休學期間就用來考試, 我想也OK. 老實說, 我的實驗室的要求是要專注於研究與學業, 但是之前的俊一讓我改變了, 多了一些寬容. (俊一的事件之後再說) 一學期後, 他回來了, 差一點, 所以沒考上. 我後來才明白考公務員是來自家長的期待, 否則以他的聰明, 唸個博士都不成問題.
我幫他安排了座位後, 只指定他看一些Audio Codec的東西, 我的要求就是改一下code, 以便放在實驗室自製的16-bit DSP上跑就好. 大大雖然功課這麼好, 可是他對自己的信心實在不高, 我怕排太難的題目給他會讓他不穩定的心出問題, 一陣子過後, 我覺得他一切都正常, 所以把奇景光電的計畫轉到他手上, 他雖然感到壓力大了一些, 但是他本來就沒問題, 一陣子後, 他Handle得很好, 臉上也多了一些笑容. 甚至會開始在實驗室裡跟大家開玩笑, 有時還會講話作弄同學, 葉家伶以及Okiki就是他常作弄的對象.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陣子, 有一天, 我剛好因為趕計畫的關係留在學校工作, 晚上九點多, 我到了水回辦公室的途中, 玉到他一個人在系館徘洄, 神情有點不對, 我趕緊停下手中的事, 把他叫進我辦公室, 他淚流滿面, 問我一些這個年紀的孩子不太會問的問題, 當然包含人生的意義與生活的目標等等, 他也第一次跟我明說他有精神躁鬱的問題, 也在看心理醫生. 我跟他說, 其實我雖然不知道實情, 但是多少猜得到. 精神上的問題沒甚麼好不敢講的, 每一個人, 都或多或少有問題, 程度多少而已. 我舉了一些佛經上的故事與道理給他聽, 也舉耶穌基督的故事給他聽, 並提醒他放下別人對他的要求, 也放下他對自己的要求, 我說: 人生最重要的是先求自己快樂, 再求週圍親朋好友的快樂, 只要自己的快樂是建築在正當的理由下, 別人也會感受他的快樂而一起快樂的. 他說他很對不起我以及實驗室, 我說他已經做出很大的貢獻了, 他問我它可以跟他的同學一起畢業嗎? 我說他的表現很好沒甚麼理由不能準時畢業. 他問畢業以後他能做甚麼? 我說他可以像其他人一樣去科技公司上班, 也可以繼續考公務員, 也可以去做義工, 只要快樂就好.
慢慢地, 他的臉上有了笑容, 他跟我說, 那天晚上他應該會睡得很好, 他還說他已經好久沒安心睡過覺了. 那時剛過11:30PM. 我拍拍他的肩膀, 目送她離開, 留下自己把計畫趕完. 我後來回想, 那天晚上真的好險, 好在我有在學校, 不然就糟了.
第二天, 他帶著笑容來跟我道歉, 我跟他說: 傻孩子, 這不就是一個老師最重要的工作嗎? 一直到他快畢業的那段日子, 除了偶而心情不佳, 會趴在桌子上不動外, 其他時間他還過得很愉快, 常常會進來跟我聊一些人生的問題, 偶而聊一下他的把兄弟盈瀚, 我相信他應該也會跟他的把兇地聊一下我吧! 如我所料的, 碩士論文根本難不倒他, 他輕輕鬆鬆地將AAC decoder放到我們那顆不太powerful的DSP上, 後來的奇景的計畫也做得很好, 畢業後, 他還是依照家人的期待準備再次考公務員, 奇景一直希望她可以去上班, 不過他猶豫了一下後, 還是決定算了.
他收拾東西離開實驗室的那天, 我勸他考慮回來念博士班, 我心裡在想, 假如他呆在我的身邊, 我還可以多照看他一些, 學位是否拿到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可以常常看到他愉快的樣子. 不過他想想後還是跟我說不要, 只是留下一句話, 說是他要是想回來是否隨時都可以, 我說只要我還在當老師就沒問題, 而且歡迎他隨時回來找我聊天. 他開心地笑了.
以後, 每次實驗室聚餐, 我都會交代要通知他來吃飯, 而且他也幾乎都會到, 如果見到往日的同學, 他就會很開心. 他常跟我說, 他現在除了念書, 就是到一個道場以及一個心理治療場所當義工, 至於是哪樣的地方我就沒多問, 反正看他還蠻愉快的就好, 加上我實在越來越忙. 也無暇多問.
不過近幾個月來, 我覺得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我問他是否身體不舒服, 他笑說還好, 只是因為睡不好, 加上缺乏運動所致, 他說他會想辦法改善, 我笑說他要是不變好, 我就要強拉他去騎車, 也要他今年尾牙來抽獎, 看是不是可以抽倒一輛車. 他笑著說那樣他就不敢回來了, 抽到一輛車要陪老師騎一輩子車子實在太可怕了.
2008/6/21, 我出國到Hannover開會前一天, 我在辦公室準備出國的演講, 他突然用MSN跟我說話, 我雖然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了, 可是還是停下手邊的事. 他說他人在大陸相親, 對方女生很好, 可是他覺得配不上人家, 而且他的父母親硬是要他做決定, 他覺得很煩惱, 我跟他說他是我的學生, 堂堂成大的高材生, 一表人才, 應該是女方高攀才是, 他用MSN的害羞記號回我, 他說以前的女友離開他就因為他有躁鬱症, 他覺得他還沒完全好, 所以有一天妻子也許也會因此而離開他. 我笑笑說, 那麼是那女生沒福氣, 像他這麼老實可靠的人到哪裡找? 我跟他說, 如果他覺得好, 對方也喜歡自己, 那沒問題的, 但是假如有一方有意見或疑慮, 那就擱下吧!他回答說女方很喜歡他, 而且他的家人也喜歡這女生. 我說那就好, 最後就你自己來做決定吧!說到這裡, 他說他知道了. 我歡歡喜喜地掛了MSN, 心想又有一個學生要結婚了.
我回到台灣進辦公室的第一天, 2008/6/30. Vincent來報告他的工作, 說完他自己的事, 我隨口問他這兩週來有沒有其他事發生, Vincent吞吞吐吐地跟我說: 大大因故過世了. 我當下一陣暈眩, 雙腿一軟坐倒在椅子上, 我愣了一下, 問了原因, 然後請Vincent出去讓我靜一下, 三年多來的情景一下子湧了上來, 我的眼淚涑涑地掉了下來, 假如我多關心他一點, 或者硬把他拉來身邊唸書就好了, 我一邊想著. 怪著自己.
那天的下午, 我再無心工作了, 我把巴伯的Adagio For Strings拿出來反覆地聽, 讓我的悲傷跟著那極為悲切的音樂一絲絲地平息下來, 直到我的淚水乾了為止. 末了, 我長嘆一聲, 收起了唱片. 鎖上了門.
2008/7/7, 我到他的靈前送他一程, 很多他的同學也都來了, 來自全省各地, 大大媽媽過來跟我道謝, 說大大在的時候常常跟他說我很照顧他, 我很慚愧地說那是我該做的而且我做得不夠好, 我心中真的覺得我離一個好老師還差很遠. 我注視著照片中大大姣好年輕的面貌, 想著幾年的師生情誼, 只希望他好走, 下次有機會我們可以再做師徒, 那時我會記得把他留下來念博士, 然後每個星期拉他去運動, 讓他健健康康, 快快樂樂地過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