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是個CD還遠貴過黑膠的時代, 但是Shadow of Digital已經悄悄地由西方升起, 魔王在等待他的時機到來, 當Digital 鋪天蓋地而至後,
There is no turning back. But, there is still hope ....
那一年, Gabriel 退伍, 與女友分手, 決定遠渡重洋, 不再回頭看過去的一點一滴. 於是, 他將近千張的唱片, 連著唱盤交給一位他極為信賴的人, 而事實上, 即使這位Gabriel極為信賴的人最後要是捲片而逃, 他也不會覺得有一絲一毫的可惜與後悔, 因為他早就決定跟過去的一切斷絕關係, 所以到底十幾二十年後, 還可不可以把唱片拿回來這件事他一點也不關心. 他想, 這次出去就不再回來了. 等他功成名就那天, 他把父母親接過去住就是了.
美國的所有可以讀書的地方, 他選擇了紐約. 原因其實還蠻簡單的, 因為這裡有聽不完與看不完的便宜的音樂會與舞台劇, 這裡有全世界最大的藝術展覽與博物館, 這裡有藝術家群聚的蘇活區與下東城, 這裡有他在電視裡看到的嚮往的場景, 漫步在曼哈頓的街頭該會是多麼浪漫的事呀! 而以他的成績, 足夠進入任何一間他想進入的學校. 所以他當然進的是School of the Arts at NYU. 在Washington Square附近的NYU方圓一公里內, 多的是藝廊, 書店, 與唱片行. Washington Square以及曼哈頓還是許多電影的標準廠景.
但是我們關心的不是Gabriel的學業. 事實上, Gabriel的求學過程沒什麼好講的, 因為他太優秀了, 加上英文說得又好, 所以一個學期過後, 他馬上如魚得水, 並且在學校受到老師的極度賞識. 在紐約這種極端接近表演藝術的地方, 又在NYU這種在表演藝術方面有傑出成就的學校念書, Gabriel竟然沒有選擇與表演藝術有關的研究課題, 他選了最冷門的攝影, 因為他喜歡音樂, 所以也修了一堆跟錄音有關錄音後製, 電腦音樂, 聽覺訓練方面的學分, 因為他喜歡寫作, 當然不會放棄去聽寫作的課, 尤其是小說與戲劇相關的, 不過他聽了幾次之後, 發現學校能教的並沒有超過他已知的, 所以聽了三個禮拜就沒在去上過課, 事實上, 他多年後對沒去修寫作課這種作為頗為後悔, 不過這不在我們現在要知道的事情的範圍內, 我們以後有機會再來談.
Gabriel一直希望能住在曼哈頓, 一般NYU的學生, 家裡有點錢的會住在學校附近, 不過六七百元一個月只能租間小小房間, 一間像樣的Studio要一千六七百, 畢竟NYU附近真的是人文薈萃, 而且太有趣了, Gabriel家裡雖然狀況不錯, 不過太亂花錢也不太好, 很幸運的他有一位遠房親戚在Updown有一間公寓, 親戚一直在猶豫是要賣掉還是要出租, 假如出租後要賣掉的話又怕房客不肯搬, 所以就以一個月七百五十元的便宜價格租給Gabriel.
那是間位於W. 99 St.的one bed room, 房子本身是古蹟, 客廳與臥室沒有隔開, 廚房在屋子經過一條走廊的另一端, 電梯是那種你在古老電影裡可以看得到的那種要拉開伸縮鐵門的那種, 停下來時, 電梯地板與樓面經常對不到一塊兒, 所以必須小心不要絆倒. 厚重的木門, 在屋內, 屋門是用一支長鐵條撐住的方式上鎖的, 要出門時要將鐵條放進一個縫隙, 身體要閃過鐵條跨出門去, 反手把鐵條的位置放好, 然後用鎖匙轉動將鐵條推往另一側, 門就鎖上了.
Gabriel最喜歡這房子的地方是他有一大扇窗子, 幾乎從天花板到膝蓋高度, 而且屋頂高達四公尺, 木頭地板以及牆壁也是木板裝飾的, 很簡單典雅. 因為它的音響效果非常好, 所以Gabriel一搬進去就決定買套音響. NYU附近的百老匯大道上接近E. Houston St.的地方有一家賣音響的店, "Stereo Exchange", 他買了Marantz收音擴大機, JVC的CD Player, 以及JBL 4312, 當然都是二手的., 叫做"Exchange"一定有他的理由. 然後他順便到附近的Tower Record買幾張CD, 當時在美國, 許多廉價與中價版CD打起折後比台灣便宜很多. 回住處裝起來後, 他滿意極了. 以前在台灣不會輕易買的CD, 現在在NYC的許多店買起來一點也不算貴, 頂多就跟黑膠一般價錢, 或者更便宜, 假如是參加Columbia House或BMG Club郵購, 那麼就更便宜了. 也因此, 他很快就買了不少CD, 不過並沒有一定要聽什麼, 總之是一邊逛逛, 曲目與演出組合還滿意就買下來. 至於聲音上跟黑膠有什麼不同實在沒辦法比較, 也沒機會比較, 所以還是算了. Gabriel不是那種發燒友, 不會進到Stereo Exchange後要求人家開那多達五間的試聽室來是聽一下當下最棒的高級音響.
到NYC當然會到卡內基廳與林肯中心聽音樂會, 散場後, Gabriel經常就搭地鐵回住處. 57 St. 或 67 St.雖然跟99 St.距離不算遠, 不過走起來還是要花不少時間, 何況, 聽完音樂, 照例還是要到林肯中心旁的Tower Record 逛一下的, 時間晚了, 坐地鐵總是快一點, 安心一點. 這一天, 音樂會結束的早, 而Tower Record又剛逛過不久, 時間還早, Gabriel決定沿著Broadway步行回住處, 走到W.72nd St.轉角, 遇到紅燈.
New Yorker一般遇到紅燈, 假如看到沒車, 通常就酷酷地走了過去. Gabriel也一樣, 但是這天, 他似乎有所感應地停了下來, 向右前方看去, 一個昏暗的牌子寫著:
"Grace Rare Records"
這是一家沒進去看過的唱片店, 老實說, Gabriel不是那種二手唱片收藏家, 每到一個地方就要把地皮掀起來一樣地挖過所有當地唱片行的地窖才算數. NYU附近就夠他逛了, 他看看錶, 嗯! 還早. 走近一看, 賣黑膠唱片的. 店在二樓, 要走一條長長窄窄的樓梯才可以上去. 他遲疑了一下才走上樓去. 會遲疑的原因是他已經不太買黑膠了, 而在W.18 St. 的Academy他也去逛過, 這家店看起來比Academy小多了. 不過他透過玻璃往裡面瞧了一眼, 還是決定進去看看.
Grace 的樣子與其說是唱片行, 不如說是書店, 因為有質感的木頭架子, 擺的除了不是書之外, 那種寧靜的氣氛就像是在窄巷裡專賣珍版二手書的店一樣., 這種氣氛不是Springfield可以比的, 當然更不是現今誠品那種雅痞風可以比的. 這就像喝咖啡一定要選黑黑髒髒, 店裡把烘豆機擺出來, 牆角堆滿一麻袋一麻袋的生豆的那種店一樣. 說它寧靜不是因為店裡沒有聲音, 而是氣氛很寧靜. 你總是可以在很吵的地方發現那地方其實很寧靜孤寂就是了. 店門口放了一台VPI洗片機. 繞過右邊轉角, 裝著Tannoy15吋單體的喇叭, 旁邊一台Thorens Reference唱盤, 店主人正放著放著費雪狄斯考唱的舒伯特冬之旅.
店主人並沒有抬頭看他, 他嘴上叼著沒上菸草的煙斗, 看著他的書, 一句話也沒說.看起來是一位70歲上下的老先生. 高高胖胖的, 因為不說話, 看起來有一點嚴肅, 不過他臉在燈光照下所產生的陰影進而呈現的線條卻很柔和, 讓人覺得這是一個不難親近的人.
這是三月天的紐約, 每年的最後一場雪還沒下過了, 今天的氣溫頗低. 費雪狄斯考從來不是用太多情緒來唱歌的人, 可是這店裡的聲音, 讓人覺得不屬於費雪狄斯考這個人的費雪狄斯考的聲音在悠悠地唱著.
自從女友離棄, 決定到這北國來, 經過了去年紐約記錄以來最早的雪以及十年來最低的氣溫, Gabriel一直忍著自己的情緒, 一個人過著日子, 偶而跟人聊天不過是為了不讓英文生疏而已, 事實上這根本不需要, 因為在紐約, 即使不會講英文, 日子還是可以過得很好, 只是英文算是自己專長裡最弱的一環, 其他的課即使不去上, 也可以應付自如.
不帶感情的歌唱, 透過這帶著感情的喇叭放出來 後, Gabriel終於忍不住自己的淚水, 淚水因為氣溫的關係, 一下子就冷到快要變成冰水一般, 這冰水緩緩汨出眼眶, 然後迅速地流到下巴, 短暫停留後離開Gabriel身上, 在大衣上留下斑斑淚跡, 然後滲進了衣服裡, 進了胸口, 把結凍了的心包膜圍了起來, 如滴水穿石一般的有耐心的冰水, 冰水彷彿帶走原主人三季以來的悲切, Gabriel的胸口由阻塞, 滿溢, 舒緩, 到平復, 然後慢慢與著這空間的寧靜共同呼吸. 直到歌聲停歇, 那種寧靜感還是能夠持續著籠罩著這家店以及在裡面的人.
Gabriel看看周圍木架上的二手唱片, 他發現多數是他沒見過的, 當然, 以一個聽古典音樂才三四年, 唱片不多, 又因為在台灣能買的多半是福茂出的DECCA以及極少數的DGG與EMI之外, Gabriel對唱片的知識不能說廣, 雖然在故鄉, 能像他有這樣的了解的已經不多了, 他是真的下過一番功夫的.
牆上的鐘此時忽然間響了起來, 原來是十點到了. Gabriel在想, 這會不會像灰姑娘的故事一樣, 時間一到, 馬車與新衣服都會消失, 這對Tannoy, 這台巨大無比的唱盤, 這一大堆的唱片, 是不是會這樣消失了.
"We are closing. We open from 4pm to 10pm, from Wednesday to Saturday." 店主人的聲音響起, 下起了逐客令, 不過不是冷冰冰的那種聲音, 那是職業性的習慣而已. Gabriel想, 還好這店沒像灰姑娘的馬車一樣消失在午夜前夕.
Gabriel再去Grace的原因還是為了那裡的聲音實在是棒極了, 不過因為住處並沒有放唱片的設備, 所以他每次去, 只是去聽音樂的, 並沒有打算買唱片, 在那個所有人都認為CD即將把黑膠趕去做成消波塊來填海的時期, Gabriel懷疑再過個幾年是否還買得到唱針等消耗品, 所以即使Grace裡的聲音能好過住處的音響所發出的聲音百倍, Gabriel也只是覺得那是因為自己的喇叭與擴大機太差所致.
Gabriel好歹也是有千張黑膠的人, 算有一點見識, 所以當他看到架子上的好唱片時, 還是會拿下來看幾眼, 要不然就在一邊的凳子坐下看自己的書或者是Grace裡有關黑膠唱片的書. 那個時代, 可沒有Google, 要找資料非到圖書館不可, Grace有關黑膠的藏書豐富, 何況許多音響雜誌從第一冊到最近的都有, 這就像拉琴的人收集Strad一樣. 當然, Gabriel也會偷瞄幾眼來這裡打工的學生, 偶而當然會有幾位長得美美的女生吸引一下Gabriel的目光, 但是Gabriel都是看過就算了, 心裡沒轉過其他念頭, 他的心早就死在故鄉了, 但是看看美的事物應該是任何活著的人都會做的, 講到要收藏起來這種事還是免了比較妥當. 這些來打工的學生不一定懂唱片, 做的多半是清洗, 整理與郵寄的工作, 也不需要招呼客人, 這樣也省得麻煩, 畢竟老來這邊坐而不買東西還是會讓人不好意思的, 何況是Gabriel這種靦腆的人.
店主人還是維持一貫的方式看著他的書, 有人問他時回幾個問題, 最多的時候是跟人家說價錢, 因為唱片雖然整理得很乾淨, 卻沒標價錢, 他總是看看後再回一個價錢, 偶而他會反悔, 然後說一個更便宜的價錢, 但是我沒碰過他第二次說的價錢高過先前說的價錢, 當然我也沒遇過有客人跟他討價還價的, 總是他說多少就多少, 了不起不買放回架上而已. 當然他還是要接接電話, 指示學生整理唱片, ..., 等等經營一家店該做的事. 除此之外, 他沒有對Gabriel這個老是來聽音樂, 翻翻書與唱片的年輕人有任何抱怨, 甚至連目光都很少掃過Gabriel, 了不起偶而Gabriel踏進店裡時, 他會對他微笑一下, 如此而已. 這一切讓Gabriel感覺很舒服, 因為Gabriel本來就是一個不愛說話的人, 看起來孤孤獨獨的人, 也最討厭在買東西時有店員東問西問或者在旁邊打轉, 有時Gabriel都會想, 是不是因為他的個性的原故讓他的女友選擇離棄他, 要真是如此, 他會願意變得開放一點, 不過這一切都太晚了. 日子就這樣沒什麼變化地過了過去, 學期末轉眼要到了, 不過這對Gabriel來說不算什麼問題, 反正除了第一個學期還拿過一個B以外, 這學期全A應該是不成問題, 對付這些平常只會嘴巴說得天花亂墜其實肚子裡墨水沒幾滴的老美同學是一件再容易不過的事了.
五月天的下午, Gabriel一踏進Grace, 聽到一種非常老舊的聲音, 音樂是熟悉的Mozart K.361小夜曲, 一開頭是Gabriel從未聽過的快速, 那簡直不是Molto Allegro, 而是確確實實的Allegro了, 高低音不足的老舊聲音一點也沒有讓這音樂失色, Mozart的音樂以其慣有天堂般的幸福的味道前行, 但是聲音中卻有一種迫力與緊張感, 這是一種少見的Mozart音樂的演奏方式. 不過音樂進行到一半卻中斷了, 只見店主人起身換片, 這時, Gabriel才發現老先生原來有一點跛腳.
奇怪, 怎麼不到幾分鐘就換片了! Gabriel探過頭去才發現原來是一部像衣櫃一般的留聲機在發聲, 而不是平常的Tannoy. 奇怪的是這樣殘缺的聲音一點也沒有減損音樂的魅力. 當音樂進行到慢板時, 又比一般的演出慢了不少, 可是那種幸福的感覺一樣充塞了這個空間, Gabriel那一刻呆住了, 或者正確地說, 是短暫地處在發呆的狀態. 一直到這個神奇的慢板樂章結束.
"Hi! 我叫Gabriel, 我常來請問這是哪一個樂團演奏的, 我從來沒聽過這麼棒的演奏, 尤其這還是留聲機放出來的呀! 我真是驚訝."
"I am Benjamin. Well. 這是1947年福特萬格勒指揮維也納愛樂管樂部的錄音", 他仍然咬著沒上菸草的煙斗音樂仍然精采地撥放著.
"這演出有出CD嗎?"
"我不知道, 不過有一套叫做Franklin Record的唱片有收這個演奏進來", Benjamin略帶微笑地說. 這是Gabriel幾個月以來第一次見到他的笑容. 或許Benjamin之前笑過, 只是Gabriel沒注意到而已.
"我第一次聽到留聲機的聲音, 很難想像這麼古老的東西聲音還這麼好"
"古老? 不會吧! 我年輕時都聽這個呢! 你是說我很古老囉!", Benjamin笑著說. 看來這店主人不是表面上看來這麼嚴肅的人.
Gabriel覺得自己臉上熱熱的, 不太好意思地說,"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我只是...."
"算了! 我開玩笑的, 我承認自己很古老, 跟這些唱片一樣."
"很感謝你讓我時常在這裡聽音樂", Gabriel發自內心地說.
"這沒什麼, 反正平常就我一個人在聽, 多一個人也不是什麼壞事, 我隨便放, 你隨便聽吧!"
"我是台灣來的, 平常也聽古典音樂, 也有著幾百張黑膠唱片, 不過你這裡的唱片與版本多是我沒見過的, 在台灣, 我能買到的多半就只有DECCA, 以及不多的EMI與DGG"
"Oh! That's a pity!", Benjamin拿下菸斗. "DECCA有許多好音樂, 可是其他公司也不少. 像你聽的福特萬格勒就很少在DECCA錄音, 你可以在台灣買到他在EMI的許多錄音吧!"
"也不多. 比較多的是卡拉揚的"
"卡拉揚是個不錯的音樂家", Benjamin意味深長地說著, 然後又把菸斗放進了嘴裡.
"我以後可以繼續來這邊聽音樂嗎?"
"當然!", Benjamin接著低下頭繼續他的工作. 那天他們的交談就到此為止.
在Benjamin與Gabriel的第一次交談後, 每次Gabriel到Grace後, 總是會找Benjamin問一些問題, 而Benjamin在音樂與唱片上的知識如同挖掘不完的寶庫一般, 讓Gabriel獲益匪淺, 甚至讓Gabriel覺得在這裡學到的比在學校學的還更多更有趣. 而Benjamin也似乎樂得有這麼一位忘年之交, 畢竟在Grace裡, Benjamin能談話的對象不多. 不過每次都是Gabriel先找Benjamin聊天的, 當然Gabriel是個識趣的人, 知道在適當的時候才問.
在Grace有個好處是, 所有唱片都可以試聽, 不熟的客人, 就交由工讀生處理, 要是工讀生不再, 就由Benjamin自己來, 不過Benjamin經常也就叫客人自己來. Gabriel因為常去, 所以就也是自己來. 當然, Gabriel就常常會替Benjamin做一點事情或跑跑腿, 但是不要Benjamin付工讀金給他, 他覺得能自由免費在Grace出入聽音樂與看書就是最棒的酬勞了. 不過他只有在工讀生不在時才幫忙, 他不想斷了窮學生賺一點點生活費的路, 畢竟在NYC過日子還算昂貴, 他自己又沒有金錢上的擔憂, 不過還有一點好處是, 來打工的多半是長得乾淨秀氣的女生, 有這樣的女生在一邊走來走去還不壞, Benjamin選人是有一套的, 工讀生至少頭腦清楚, 做事俐落, 他不想任何這麼珍貴的唱片毀在工讀生手上, 但是要是工讀生不小心弄壞唱片, 他也不會要求他們賠, 頂多是要他們小心一點, 然後把弄壞的唱片往As-Is那格一放就了事. 我在那邊出入的日子裡, 這種情況出現的次數一手可以數完, 所以不是什麼問題.
給客人試聽的設備是一台B&O的唱盤, 一台NAD的附耳機輸出的粽合擴大機, B&O是全自動的, 所以唱片放上去按一個鍵就OK, 很方便, 耳機是全罩式的Audio Technica.
這件事對Gabriel增長見識很有幫助, 因為他可以對照書的描述以及實際聽唱片的比對來了解唱片錄音的優缺點與音樂本身, 當然, 他也可以了解寫文章的人的偏好或者說是偏頗, 對於版本的辨識能力也好了不少, 畢竟Gabriel是個用功的人. 一陣子過後, 他對DECCA, DGG, EMI, RCA, CBS,..., 等等主要公司的錄音走向, 版本差異, ..., 等的知識都豐富了起來, 減值可以自己開一家像樣的店了.
有一天, 他到了Grace, 卻發現該開門的Grace關起了店門, 那時還沒有行動電話, 所以他用Grace樓下的公共電話打電話給Benjamin. 電話響了一下子才接起來, 電話另一邊傳來蒼老又無力的聲音, 一點也不像平常的Benjamin. Benjamin口齒不清地請他過去, 說是他生病了, 那是位於W. 84 St.的一間蠻大的公寓, 即使Gabriel認識Benjamin這麼久了, 他也是一次都沒去過. 這公寓外表不比Grace所住的新, 不過裡面好多了, 門房穿著像胡桃鉗士兵一樣的軍服, 長褲側邊縫著有有一條黑色的布邊, 看起來是一個很有精神的年輕人, 也很有禮貌, Benjamin大概事先交代過了, 所以門房問過名字後就幫忙按了一下電梯, 並解釋在那一層樓裡的兩戶都是Benjamin的, 而Benjamin現在在電梯出來後右轉, 經過一條短短的甬道後就到了, 這電梯看來跟Grace住處的電梯一樣老, 不過不再是那種鐵拉門, 而是木製門, 電梯到了後, 門會自動關上而不必用手拉, 門向自動右邊開啟, 然後還要再用力推動一扇非常厚重的木門, 電梯停在與地板平行的位置, 一點誤差都沒有, 地板是實木的, 大概是樺木之類的較淺色的實木地板, 擦得很乾淨光亮.
Grace按了一下電鈴, 一樣厚重的木門, 上面釘著鐵片作的裝飾, 好像看描述中古世紀的電影時看到的城門一樣, 這門有約160cm寬, 說它是城門也不為過, 對一間公寓來說.
過了一陣子, 木門往屋子裡面拉開, Grace看到Benjamin全身裹著毛毯出現在他面前, 失去了他平常的神采, 一看就知道是得了重感冒. Gabriel太了解感冒了, 東方人裡, 他算是容易感冒的那種體質, 一感冒就燒到40度對他來說是常有的事, 他的朋友裡也有那種很少感冒或感冒了也不發燒的那種, 不過這種人一旦發起燒來, 那可是危險的事. Gabriel一看就知道Benjamin是這種發起燒來會要命的那種人, 再下去的話, 恐怕要轉成肺炎了.
"你該叫救護車送你去醫院的"
"謝謝你過來, 這種小感冒要不了我的命, 你打電話來時我已經吃了藥, 現在肚子餓了, 你可以去幫我買個東西吃嗎?", 他固執地說.
"你真的確定, 再嚴重下去是會得肺炎的"
"不", 他很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