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0月23日 星期六

尋覓桃花源(上)

我的朋友Mingus寫了篇文章,用既視感來形容聽過很多次的唱片,既是聽過多次,聽到都會背了,下一刻要出現什麼都知道,沒了新鮮感,於是疲了,累了。原文如下:

Déjà vu:名曲名盤倦怠症

以前的我,轉向聽古典音樂,好像也是這個理由,因為流行音樂的旋律實在是太容易就背下來了,而除了一剛開始入門的貝多芬之外,一陣子後,我竟然是從韋瓦第開始,而且聽的還不是四季,而是他其他不太有易記旋律的作品,然後上推到我今天都不太記得的作家,這要感謝當時強者我同學的功勞。高二時,另一個強者我同學把我推近搖滾樂的天地,呵呵!這下子有一點爽勁喔!比古典的聽起來有力,而有力是當時的我最需要的,因為生活裡除了打球外,實在找不到奮鬥的目標,因為我打彈子檯的技術已經高超到老闆看了我來就怕的地步,只要我在哪一台機器上認真的一星期,十塊前就可以打幾小時不會掛點。但是這搖滾樂呀,吼呀吼呀!把我的悶氣都吼出來了,看到Kiss的鬼臉我就好想在自己臉上也畫個什麼,看到他們摔吉他,我也好想摔毛筆跟硯台,但是因為終歸沒這個膽,所以在音樂裡找解脫,何況,那些重金屬搖滾還真的沒什麼旋律可言,ㄜ!這一點跟之前我聽的古樂還有點像。

上了大學,本來我還是繼續聽搖滾樂,不過我又遇到了一個強者我室友,良臣兄,這傢伙只聽古典樂,而且是看譜背譜聽音樂,俺娘喂!對我這種樂理常考不及格的人來說,真是匪夷所思,那時我真不懂,不是倒背如流了嗎?怎麼還能聽得這麼高興。最可惡的是,這傢伙實在瞧不起我們搖滾幫的,他說,搖滾樂旋律幼稚,採用的是小學生就會的簡單作曲方法,而為了掩飾其膚淺,只好大吼大叫(ㄟ!由於時日已久,這一段是我亂編的,不是強者我室友說的喔!別打我。),真氣人。加上他的聽覺實在靈敏,我帶著耳機聽搖滾樂都會被他嫌吵,但是為了寢室和諧,我只好降低音量,當時雖然有一點氣,但是現在想來,我的耳力因此保留不少,強者我室友當記首功。

那我後來又是怎麼投入古典樂的懷抱呢?這要怪就怪荷爾蒙作怪,沒事去跟人家學交什麼女朋友。

話說,我這女朋友,出身名校,國色天香,溫柔婉約,氣質出眾,文思不凡,還能替歌手作詞,配我這種下港來的鄉巴佬還真是委屈了。照理說,我應該水裡來,火裡去都無怨言,不過這樣子還是不夠的,要怪就怪我這魯男子一點都不懂仙女心,仙女常常沒事就心情不好,一不好,不僅讓我不好過,連我周圍的人都不好過,當年沒手機,晚上在宿舍,一不留神沒接到電話,就會疑心我不夠愛她,我可能正在劈腿,遇到這種狀況,我當周周末就一定要去述職。

這一天,仙女不知道怎麼了,煮了一鍋湯,我把湯裡的菜撈起來,稍微皺了一下眉頭,於是就被趕了出來。回到宿舍,悲從中來,想到一年多的辛勞與心酸,男兒淚就這麼將將要忍不住了,接著想到父親常年教訓要我作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而男兒有淚不輕彈之際,正要收了眼淚,強者我室友,不知道哪裡來的黑膠唱盤以及擴大機加個書架型喇叭,滴溜溜轉著的唱片,放著拉赫曼尼諾夫的第二號鋼琴協奏曲的第二樂章,我收起的眼淚撲簌簌的就這麼掉了下來。強者我室友嚇了一大跳,以為他的古典音樂強力到讓我哭了,連忙提起唱臂,跟我道歉。

俺娘喂!這音樂還真好聽,我說,能從頭再放一次嗎?強者我室友當場被嚇傻了。

那一個周末,我跑到台北中山北路的上揚唱片行,把那套阿胥肯納吉與普列文合作的四首鋼協加帕格尼尼主題狂想曲搬回去。喔!我順手把顧爾德的郭德堡變奏曲帶上,因為,我覺得顧老兄翹二郎腿的姿勢超帥氣。

這下子,強者我室友又被嚇傻了,不過當他聽了我買顧爾德的錄音的原因時,笑到不行。

就這麼,我又回到古典音樂的路子上。

從此,我們兩人就不必用耳機聽音樂了,我們大大聲的放著唱片,衣櫃裡不掛衣服,掛的是一袋袋的唱片。

對了,自從我又開始聽古典音樂後,強者我室友終於願意讓我看他的作業與筆記了。這是之前所沒有意料到的好處,嘿嘿嘿!我大學四年終於可以保證All Pass了,嘿嘿嘿!

另外還有一件收穫,強者我室友的另一項專長就是電子電路實作,那時他第一套完成的是AB30後級,喇叭後來是我從長明街買來的Isophon與Peerless單體湊成的三路系統,唱盤當然是學生情人達令牌唱盤加上ShureMM唱頭,我就在強者我室友的教導下,開始裝擴大機,後來搞的Nelson Pass的純A類後級在新竹的冬天發生了不少效用,反正,當時住宿舍不必再繳電費,況且,隔壁吃火鍋用的電比我們這台耗電多了。這件事開啟了我30年的發燒生涯。

那時要買新唱片就要多兼家教,家教兼多了,不僅念書時間變少,約會時間也變少,還要面對一群不受教的國中生與高中生,兼且要看家長臉色,也就實在無法兼太多,所以,衣櫃裡唱片沒幾張,聽來聽去也就那幾張,電台裡播來播去也就那幾首,老實說,也是聽到都會背了。

但是,不知怎地,就是聽不膩,一張黎奇拉的孟小協與柴小協聽來聽去,真是爽,比Kiss還爽(是Kiss樂團,不是接吻啦!)。真奇怪。

有一次,我們兩人迷上巴海貝爾的卡農,還去買了四五版,天天聽,現在想來,一個曲子買多個版本大概就是那時候開始的。

為什麼聽不膩呢?我後來有一個答案,那就是每次一裝了新機器,或者是作了機器調整,衣櫃裡的唱片就會一張張的被拿出來再聽一遍,用不了多少時間就可以聽完一輪,那時年輕,聽力好,一點點差異都聽得出來,作得好就很興奮,作得不好就咒罵一番,馬上拆機再改。有一次,實在改得太好了,我們忍不住把卡農唱片放上唱盤,把音量轉到最大,只聽到電燈窗子都在響,B面還沒放完,就有人來敲門了。強者我室友與我當場被嚇傻了,我們想,要不是教官要來罵人就是要被其他寢室的海K了。

"喂!同學,這是什麼曲子,怎麼這麼好聽!"

"就卡農啦!還有其他版本你要不要也聽一下?"

雖然我們接下來把音量關小一點了,那個晚上,還是又有三組人馬來敲門。進門的第一句話當然是:

"喂!同學,這是什麼曲子,怎麼這麼好聽!"

我們的回答依然是:

"就卡農啦!還有其他版本你要不要也聽一下?"

那一夜,我們兩人整整把卡農聽了幾十遍,一直到宿舍熄燈。 真累!

有沒煩呢?

答案是沒有,事實上,現在我的卡農大概有個十幾版,三不五時還是會拿出來聽。每次聽,就會想起這一堆往事,就會聽出一身的雞皮疙瘩。

時間忽忽的過了幾年,人到了美國。出發前,我把自己所有的黑膠唱片連著唱盤托給朋友保管。到了美國後,我發現要買黑膠事實上有一點困難,也有一點貴,因為,當時在台灣貴到不行的CD在美國的Tower Record以及一些郵購如CBS,BMG等等所能取得的價錢相對廉宜,例如,一張低價版許奈德罕貝小協,補白是大歐的兩首浪漫曲CD要價五塊美元,以當時的匯率約合台幣125元,而且一些廉價音響店可以買到一台不到200美元的JVC宇宙無敵超級耐用兼好聲的CD Player,那還買黑膠作什麼,當然是買宇宙無敵超級耐用兼好聲無雜音免維護的亮晶晶CD啦!笨!

接著不久,我發現在紐約可以找到許多二手音響店,遠一點的在康尼島,近一點的,高級一點的店就在百老匯頭,接近NYU的Stereo Exchange,在Stereo Exchange不僅可以買到不太貴但狀況良好的二手器材,在店裡不是很忙的時候,好心的店員還可以讓我進去第一級的視聽室聽Infinity IRS四件式的旗艦喇叭,用全套的ML器材來驅動,也可以到另一間裡聽Spectral擴大機推WATT/PUPPY,我宇宙無敵超級便宜又好聲的Threshold CAS2後級就是在這裡買的。然後,我又發現,在這裡,要找到DIY套件有點難度,自己洗電路板更是找不到門路(當然事實證明,在美國DIY其實也是不難的,只是當時網路不那麼發達,我也才剛去不久,人生地不熟,所以才會有以上的結論),自己作難道會比我心目中的大師Nelson Pass先生還好?當然是用買的比較快啦!笨!

接下來的十數年間,我的音響路就跟一般常見不自己動手的發燒友無異,那就是,買器材,換器材,買器材,再換器材,不停的輪轉。除了逛唱片行時偶而買張黑膠唱片懷懷舊外,其實在紐約的期間,我並沒有黑膠唱盤,即使Stereo Exchange裡有一些便宜到不行的SOTA,LINN等,我也沒興趣買。現在想想還真是笨呢!

隨著器材越換越高檔(不過其實也沒多高檔,畢竟是學生,一件四百美元的器材算是我的上限了,所幸當時的獎學金還不少,而且我都住很便宜的區,要不然是沒辦法玩的),CD越買越多,我遇到吾友Mingus兄一樣的問題:

名曲名盤倦怠症。

再怎麼偉大的曲子,再怎麼美的旋律,再怎麼優異的演奏,上次聽跟這次聽都差不多,聽上一個音就知道下一個音是什麼,連他有沒揉絃,有沒踩踏板,都知道。更糟的是,怎麼帕爾曼跟貝爾拉起來都差不多像謝霖,阿卡多跟拉雷多也一樣都差不多像密爾斯坦。他們明明都"應該"差很多才對呀!這種差不多症候群每次在換了不同的器材後減緩,偶而還會消失一陣子,不過用不了多久,又會回來,而且一次比一次嚴重,要對治,藥非得要下重一點才行,講到這裡,您該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了。真是救命!

弄到後來,我累了,沒錢了,本來超喜歡音樂,沒音樂就念不下書的,所以一直在追求更好的聲音,如今,只要在念書時有聲音就好,聽隨身聽也無所謂。再離開紐約前,我賣掉多數的器材,選了約兩百張CD,剩下的寄放在朋友家,而朋友因為不聽黑膠,所以我只好帶著那些黑膠唱片離開。臨上飛機前,一個朋友托我帶一對MC30的管機到加州去給一買家。到了加州,那買家後悔了,所以只好放在我住的地方,我在當第二手店買了對SOTA小喇叭,就這麼,我開始聽管機,就這麼,我開始了另一段旅程。

那就是:玩管機。

不過同時也被管機玩。

2010年10月20日 星期三

漫步於雲端水上

你什麼時候會喝茶包泡的茶呢?我很久以前都是沒辦法但是又很想茶時才喝茶包泡的茶。但是老實說,我過去對茶包的感覺不太好,尤其是香片茶包。那時喝的是天仁出的,幾次喝了之後都有作嘔的感覺,所以連帶我對所有的香片都反感。

後來我喝紅茶,當時我也一樣不懂紅茶,所以覺得紅茶都是做茶時,茶農挑剩下的不夠格的或是剩下的細渣渣等等,才會被弄來做紅茶,所以我當時對紅茶要求不高,同樣是不得已又很想喝有茶味的飲料時才會喝,所以立頓茶包的紅茶,雖然不怎麼高明,至少喝起來沒有天仁香片那種讓人作嘔的感覺,不過不失,也就不怎麼強求了,何況立頓茶包很久以前還算是貴的呢!當然,那是大家都不懂的時代,商人拿來騙騙錢的,我現在家裡都還是會買來泡奶茶,大賣場買來一大袋,一包幾塊錢。

有一段時間,常到歐洲開會與旅行,旅途中的住宿時會喝到茶包泡的茶,我選的住宿通常都包早餐,一般都會有各式各樣的茶包擱在桌子上任人取用,那時才知道西方人的茶包種類還真不少,不是只有紅茶而已,那些加了香草與花果的茶包茶,香氣十足,是我這種常年喝烏龍茶的人所不知道的,若是好一點的餐廳或旅館,常常可以遇到看起來與喝起來都頗為高檔的茶包,這種茶包的風味比近年我在國內五星級飯店的高級餐廳裡所喝到的茶包要高級許多,所以除非你自己採購花茶的原料,而且還要選好的花草,要勝過他們的機會也不高,在台南,我在魚羊喝的花茶就算是不錯的了。問題在於,要買道好的花茶原料不算難,但是要混合成有格調的味道實在不是我這個粗人可以做得到的,況且,若是一次買了一堆花茶原料,但又不能很快喝完,放久了味道盡失,喝起來就不是那麼好了,這讓我在意識裡更喜歡老茶,因為放越久越棒。但是茶包有時還真有其方便性,而且不必老擔心會泡得難喝,畢竟茶包貴不到哪裡去,泡差了不會心疼,要是把昂貴又稀有的老茶泡壞了,那代誌就大條一點了。這就像是聽唱片,系統沒調好以致不好聽比較無所謂,反正唱片不會不見,下次注意一點就好,但是聽現場音樂會,要是當天精神狀況不佳打了瞌睡,下次要再聽同一演出者演出同一曲目就難了。所以買買現成好喝不貴的茶包算是一個選擇,因此我在旅行時總是會逛一下超級市場,試著買茶包回來泡,不過茶包一來太佔旅行箱空間,而且也不是每次買的都滿意,幾次後,我就改買一罐罐高級一點的紅茶,通常貴的都不錯喝,比買花茶以及茶包安全多了。

因此,我還是不常喝茶包泡的茶,尤其是這幾年不常出國後,也沒機會去買到好又便宜的茶包了。喜歡試新東西的我,有一年遇到立體茶包袋,還是很配合的去買了回來泡,可惜的是,就如廣告所說,茶葉可以完全舒展,問題是,有的茶葉根本不需要這樣茶包袋,況且,真正關鍵的還是茶的本身好不好。基於對茶包比之一般散裝的茶還要差的先入為主的想法,我這個彭老大說的五千的茶可以泡成五百的茶的人,對於茶包茶的泡法就一向不怎麼講究了,反正放杯子裡,熱水倒進去,過不知道幾分鐘後了事,我想,茶包嘛!還能怎麼樣呢? 說到這裡,我想起今年老大給我的鐵觀音,真是好喝,不過這跟今天的話題無關,等以後我有機會再來談談這包茶。

這一切所引發的問題在黃大哥給了我ㄧ盒美心出的茶包,有了一點改觀,美心茶包裡面包的是一種花茶,一開封就香氣四溢,當然不是如老烏龍ㄧ般有著深邃,或者說存在感的茶,但是那樣子的味道,像是年輕時談戀愛走到高點時所散發出來的味道,想像一下,與情人手牽著手,走在林蔭大道下,走在月光裡,走在河堤邊,走在草地上,走在雲端。就是那麼舒服,天底下發生任何事都不再重要,當然,彈過戀愛的人都知道這樣子的快樂不會持續太久,接著就該是痛苦上場了。喝這美心茶包泡的茶當然沒有談戀愛的後遺症,要知道,戀愛時腳底下漫步的雲是變幻莫測的,一不小心,腳下的雲因為氣溫變化就會變成了雨,雲變薄了,走在上面的人往往一腳踩空,然後嘛!就從九霄之上摔將下來,一條命去掉一半是常有的事,因此,沒有隨時要去掉半條命決心的人,最好不要嚐試。美心的茶是好茶,而且是沒有後遺症的茶,不會要人命的,只不過,好的茶,會需要多一點心思,這是跟立頓茶包不一樣的地方。畢竟是貴貴的東西,好好的泡還是值得的。

茶包

前面用聽唱片來跟喝茶包茶相比,應該不算離譜吧!聽音樂會不會也有漫步在雲端的感覺呢?當然也會。那是在好友的家裡,典雅脫俗的喇叭,搭配架在重達70公斤的銅盤座的Garrard401,Ikeda407唱臂,EMT JSD唱頭,Ensemble唱放與大倫兄手製的單端直熱式三級管後級,放起Christie演奏Fischer的羽管鍵琴曲時,那感覺舒服極了,也美極了。當這張Harmonia Mundi所出的唱片,在好友的系統撥放出來時,配合上咖啡的香氣,法國的精緻隨著香氣漫了開來,時空好像轉換到久遠前巴黎香榭大道旁或Opera區的公寓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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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樓旁的溪水在雨後突然變得盛大起來,在開著窗子的樓上都可以聽到潺潺水聲,ㄧ時之間,彷彿給我ㄧ種錯覺,溪水自喇叭底部漫了出來,但是不同於一般溪水,這水有如來自Königssee一般,清澈無比,漸漸的舖滿了整間房子的地板,那當然不是平靜無波的水,假如是不會流動的水,那就會像是死物地毯ㄧ般,沒有生命,但是這有生命的水呀!流呀流呀,造成上下有著數公分起伏,這起伏是來自鍵琴被彈奏之後,琴絃的餘音所造成的,人的心呀!就這麼著被它承載著,舒舒服服地飄遊,偶而間,Christie先生會用大一點的力道彈琴,一下子,這水好像流經溪底大一點的石頭一樣,波瀾被激了起來,你看到純白色的水波伴著水流回繞,水被濺離了水面,同行的佳人本來故意提高的裙襬就這麼被弄濕了,於是,她決定不管這裙子的問題,放開纖手,任裙襬飄浮在水上,大膽的踏在溪底的石頭上前進,偶而,她會覺得因為水流或是石頭的關係而站不穩,但是這是很體貼的水喔!在她將要跌倒之際,不等我伸手去扶她的手與腰,一道水牆知道她的需要而搶先自溪底長了出來,讓她可以用手在牆上撐那麼一下下,就這樣,她站穩了,雖然,衣袖又會再濕了一大塊,不過這在兩人來說是一點也不需要在意的。漸漸的,兩人都覺得可以放心了,因為這是體貼的水喔!它不會讓它的客人跌倒,弄得一身濕的,於是,你可以放輕鬆,不必故意彎下腰來放低重心,也不必隨時準備要扶著石頭,更不必要擔心是否會離岸邊太遠,在大浪來時把人沖走。人們可以像在平地走路時一樣輕鬆,甚至可以像是波妞走在海面上一樣自在,但是這感覺不會像是走在平地ㄧ樣單調,因為這水是如此活生生,機伶伶的,走著走著,像是有人,用柔若無骨的雙手按摩著你的雙腳,從膝蓋到腳踝到腳底,隨時幫你變換風景,就這麼盪呀盪呀的,漫步在水上。

就是這麼棒。讓人不管怎麼樣,都想在自己聽音樂的所在複製出這樣子的聲音,最重要的當然還是那樣幸福的感覺。但是,不幸的是,或者說幸運的是,這一切不是隨便就可以得來的。對於一個連區區的茶都泡不好的人來說,要整治出這樣子的音聲,還真是難呀!不過,整治不出來,到網路上買到Christie先生彈鍵琴的片子總不是件太難的事吧!我想。諷刺的是,人類總是經常性的看不清楚自己,總以為買到了好唱片,聲音就會變好似的,就像是總以為得到學位,升了等,娶到了心愛的人,賺了大錢,等等,自己的人生就一定會幸福一樣。想也知道一點也不會是這樣子。當然,我是在一番廝殺後買到了這張Fischer的黑膠唱片,而且也意外多買到兩張Christie先生所錄製的其他大鍵琴唱片,此外還多了一張Gilbert先生所彈奏的錄音。

Fischer

Roux

Royer

Anglebert

在唱片解說裡,千篇一律的,作曲家在當時都是名動京師-巴黎,為王公貴族所爭相聘請至寓所演出與教學,但是,死後,很快就被遺忘,於是,生前,眾多的作品,即使有出版,也大概被拿去包油條燒餅去了,幾百年後,被古樂家在不知何處的皇家書房裡發現了當年不小心被塞在角落的僅存手稿,於是,這些精心寫下的曲子被演奏,然後再被錄成了唱片。可惜,在現代,能欣賞這些音樂的人並不多。是這樣的音樂不夠動人嗎?顯然不是。是這樣的音樂存在感不足嗎?也不會。是這樣子音樂不夠前衛嗎?至少在300年前應該夠前衛的了,尤其是Royer的曲子。那麼,為什麼他們都如此,像是逃不掉的宿命,通通消失在眾人的心中了呢?我沒有答案。當時,這些作曲家多半是同時進行歌劇與鍵盤音樂的創作。但是也許他們的劇作不夠格流傳後世(對不起,我沒能聽過,所以也只是猜測。),而他們的鍵盤作品卻必須依賴良好的樂器以及懂得如何演奏的音樂家才能發揮他們的光輝。於是,當羽管鍵琴退了流行,被俱備巨大音量的鋼琴所取代,人們被鋼琴所媚惑,不再投以關注的眼神,了解這樂器的人少了,傳統斷絕了,所以,這些必須依附的樂器才能展現出優美身段的傑出作品也就隨之差點消失在歷史的洪流裡。

也因此,我不得不對法國人產生出ㄧ種敬意,那應該是一種不凡品味加上一意要做好的毅力,才能讓這些作品以及他們所依附的樂器在幾近300年後,再生出讓人有著漫步雲端水上幸福感覺所必需要有的音樂與音聲,然而這樣的聲音卻不是隨便弄一套音響以及把唱片買到手就能夠獲致的。因為,Christie先生與他的團隊必定是花費偌大心力才產出這般上等的素材,擁有此素材的人若不是持十分的敬意與十分的心力來重播,這樣的音聲必也不會出現。就像是賺了大錢不一定保證幸福人生一般。不意外的是,好友的喇叭是由法國師父手工精心打造,好友的銅盤座,唱臂,與後級擴大機,雖然不是來自法國,卻件件都是誠意之作。這就是好友之所以能獲致美好鍵琴音聲的主要原因。

同樣不意外的,剛拿到唱片的我,也得不到那樣子的音聲,這些唱片在等待著光芒再現的一天。

好的茶包,裡面包的也該是好茶葉,既是好茶葉,也一樣需要用心去泡它。我懂得這一點是當有一天,我如往常一樣,把茶包放進壺裡,沖了熱水,卻一時疏忽,放了太久,香氣失掉了清新,茶湯看來雖然一樣美好,可是口感乾澀,如同新意不再的戀愛故事,難以入喉,但是棄之又覺可惜,勉強喝下喉去,反激上來的是一種難過的感覺。這時,我好想立刻泡一壺好茶來沖淡這股難受。

於是,不死心的發燒友總在無法找出聲音的出路時想著更換音響,世間的男男女女總在戀情無法激發出進一步的火花與甜蜜時想著更換伴侶。難怪黃大哥會說,泡壞了就換一包吧!

也是,何必難為自己呢!這時,我正如不死心的發燒友,也如同在世間沉淪的癡男怨女

無獨有偶的是,這美心茶包竟然來自巴黎。

後記:為文時,得知好友那樣子的美聲要絕響好一陣子,有一點難過,為好友,同時也為自己。而人世間所有的變易都是在不經意的情況下發生。話說,在此之前數月我換上Colin SP200單體以及Colin的晶體後級,就在收到唱片的一個多月後,經過陸大哥與黃大哥的指導,我這看來不倫不類不知道是什麼的完全不照頂級發燒友法則打造而且會讓大多數發燒友看了大笑的系統。這怪物一般的喇叭,頂著木頭號角的Altec288B與Fostex超高音,配上中間參雜著紅黑線的不知名的線材,我的DIY唱盤以及朱師父的唱放,最後是黃大哥幫我清好的Lyra低階唱頭,在這裡不怕褻瀆好友美好的系統,我想說的是,這沒有一件器材來自法國的雜牌軍土砲系統竟然發出接近好友的鍵琴重播音聲,真是不可思議,我在想,也許老天知道我即使是去台北訪友也會有好一陣子聽不到那美妙的聲音,因此特意憐憫我,給我幾個月,甚至一整年的時間,讓我不至於因為思念那樣子幸福的聲音而生病吧!

2010年,我們的系館後段要被拆掉,新的大樓即將興建。 但是,因為能夠聽到這樣美好的羽管鍵琴,此刻門外拆屋破瓦的巨大聲音也就不是那麼難以忍受了。

也因為這樣,此時此刻此身四大的崩壞,也就堪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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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0月6日 星期三

風獅風濕

風獅爺傳說中是金門人用來剋制風害的神明,眥嘴裂牙的樣子夠可怕的,有沒有效不知道,不過用台灣的中央山脈來消去颱風威力倒比較是真的。而我,倒真希望身體裡面住著一個風獅爺。

這幾年來,我的背痛與腰痛造成我生活上的極大困擾。每天清晨是我最難過的時候,因為我的要通常需要將近一個小時才可以恢復到我正常運做生活,而且一整天下來,仍然隱隱作痛是經常性的。若是休息久了,我的背會整個痛起來,痛到連開車時背靠著椅背都不行。接著是經常性的閃到與扭到。最近一年多來,我發現我的痛是對稱於身體兩邊的,也就是一邊要是痛的話,另一邊相對的地方也躲不掉,了不起是疼痛的程度不ㄧ樣。接著是我的指關節,腕關節與肩關節都會痛,指關節甚至有一點變大了。

數年前,我有一次背痛到不行了,去找柯醫師,柯醫師看了一下子後跟我說,我大概是類風濕關節炎引發的肌腱發炎,不嚴重,有ㄧ些藥物可以治療,減少發炎,但是最有效與快速減低疼痛的就是注射類固醇,我當時實在痛得厲害,彭老大與另一個朋友介紹的中醫師都無效的情況下,只好給柯醫師打兩針類固醇,結果當然如柯醫師所料,很快就好多了,隔一個星期,再打一次,這一次撐很久,雖然不舒服的感覺還在,清晨起床還是不舒服,但是至少我好多了。後來我開始騎車,身體好一點,但是我是一騎起車來就不願輸給年輕人,拼命練了兩年,肌肉看來很不錯,不過我的問題還是在。這堆往事,彭老大,傑哥以及我諸多好友都很清楚。而所有問題在我去年十一月受傷後,缺乏運動訓練,又慢慢回來了。

過去幾年,我每當不舒服,會找人推拿按摩整治,遠的到台北去,近的就去國琳兄介紹的一位王師父那邊去,有去有差,沒去當然變差,但是沒到一定程度的不舒服,我是很慢皮的。最近,因為休假結束後,開學變忙了,加上Lora最近感冒不舒服,我要多花時間帶孩子,所以我的腰又開始作怪,以至於從腰部到薦椎的部位都痠了起來,早上洗完澡要穿褲子時的單腳站都辛苦,所以只好再跑高雄一次。

王師父按按我的身體,跟我說,他覺得我的肌肉外層部分很健康,可見我很努力在維持,可是按深一點之後卻發現接近肌腱與關節處不太穩妥,他問我說我有沒有去檢查過我是否有類風濕關節炎。我說以前一個醫師朋友猜我有,但是我事後沒去做進一步檢查,所以不知道,王師父問了我幾個症狀,建議我去做個檢查。他安慰我說,他自己也是患者,他是屬於痛風類的,我才訝異的知道原來痛風也算是類風濕病的一種。我問王師父,類風濕有藥醫否,他說,有藥,多半是抗發炎與止痛,但是要根治好像不可能,他還說,飲食要注意,還要注意自己的狀況,以隨時找醫師。他說,我的指與腕關節雖然會痛,但是沒真的腫起來,也許不是類風濕也說不定。

我回家,Google了一下,才發現類風濕相關的疾病還真不少,連紅斑狼瘡都是,看到相關的發作症狀照片以及之後的情況會嚴重到殘障的地步,還真是可怕。此時真希望假如我是患者之一,那身體裡面住著風獅爺不知道會不會有效。

這件事就暫時到此,我該不該去檢查一下是不是陽性的呢?

原來人的身體裡是隨時住著自己的敵人與朋友的。朋友當然好,像類風濕之類的敵人有時還真不容易辨識。這讓我想到,我的音響也是隨時有臭蟲Bugs住在裡面的。
我一天到晚跟這些臭蟲相處,常不自知,還過得很高興,一直到陸大哥與黃大哥來聽聽,馬上跟我說,我的聲音不對勁,聲音軟弱,加上高頻刺耳,但是即使如此,我已衰敗的雙耳還是聽勿出,真是一嘆。不過大哥們的訓示是要記住的,我成天左看右看,有一天終於想起,國琳兄給我的擴大機已經幫我殺掉ㄧ些高頻了,如今接我原來的分音器,就殺了太多了。調整了一下分音器,我的活力又回來了,我的溫暖又回來了,黃大哥如是說,今天來了個朋友夫婦說要如法泡製ㄧ套,我還真是與有榮焉,可是老實說,我覺得是有好一點,但是還是不是聽太出來。這不知是好還是壞。不過,不管如何,這一定不是我的系統的最後一隻臭蟲,幸運的事情是,即使有再多臭蟲,音響還是可以聽,尤其是在我的殘敗的雙耳以及音響特性不太好的空間的搭配下。這真好,因為,至少這不像是類風濕病ㄧ般,除了讓人殘障之外,還會要人命。狐大仙說,有類風濕的人,平均壽命會比一般人短個五年至十年,看來傑兄說我會帶病延年這事還做不得準。

碰巧這兩天,我跟彭老談到人老這件事。ㄧ剛開始是提到82與28的問題,後來我跟他說54配45正好。他笑呵呵說,正是正是,但是要是82配28的話,28的那位要成天聞著腐敗的味道,那殘忍呀!這一點我倒是相信的。自今年來,我的身體節節敗退給歲月,我就偶而會從自身上聞到這類味道,難不成其實排水孔沒味道,反而是我身體的腐味來著嗎?我不禁這樣想。

佛教是不贊成人自殺的,不過我有時在想,諸教主們預知時至而坐化,到底算不算自殺呢?我雖然不十二分贊成彭老的說法,也就是他覺得以及他猜,教主大德們是餓死的居多,但是,我是覺得他們大概覺得所作已辦,可以走了,所以就走人了。最後我歸納一下,這應該不算自殺,因為該做的事做完了,即使沒做完,身體不行了,再耗下去也不是辦法,何況天下事又哪有做完的時候呢?那就走吧!我總要預個台階給自己下的,不是嗎?

我心想,到那一天,我要是覺得所作已辦,親朋好友們可千萬不要留我,最好是幫我一把,要不然,我會來點狠的,到時可千萬不要怪我沒事先講好。

至於什麼叫做所作已辦,我自己會定義。讀聖賢書,所學何事,我自會知道的。

彭老,您說我說得ㄢㄇ(廣東話)嗎?至於阿提拉那套,只有您玩得起,小弟我實在無力奉陪。

對勿住,我這兩天有點Low,又有一點High。都怪彭老與王師父跟我講這些有的沒的,加上昨天看了一部亂感傷的電影。是該回去寫我那吸血鬼故事的時候了,因為我又想起我國小與高中的好友了,高一那年,他死於血癌,我是相信他是所作已辦的,因為他是如此聰慧。

至於我,目前所作不辦,所以還是想,要是體內有個風獅爺,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