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故事說來長. 需要回到三年多前.
那時李大哥找上我為他打造一部以微波的方式燒灼肝癌細胞的機器, 之後做了一些實驗, 一直沒太成功, 後來看到HIFU刀出來, 我覺得這是一個比較新的作法, 以研究者的角度, 我暫時擱下這個進行中的實驗. 不過在合作的期間, 我認識了李大哥一家人, 李大哥是一位仁心仁術的醫生, 溫良恭儉讓的大嫂, 兩個知書達禮的女兒, 以及一位可愛的小兒子. 也許是上天的刻意安排, 可愛的小兒子有著重度癲癇, 我到現在還記得他光屁股跟大家一起泡在溪水的可愛模樣. 因緣際會, 身為小兒腦神經專家的王大哥, 以及材料工程專家的劉教授與陳教授, 我們幾人在一次聚會中碰面, 透過王大哥的說明我們才知道竟然每百人就有超過一人是癲癇的患者, 而中重度的患者長期口服的方式造成極大的副作用, 因此我們想假如在腦部植入微型偵測器與放藥器或電極, 在發作前30秒釋放少量藥劑或施以電擊在重點區域以減少Black out的次數, 對患者的生活品質將有極大的改善, 於是我們決定要研發這樣的東西. 但是這個團隊一直無法真正運作的原因是我們還缺幾方面的專家, 在去年, 我們終於再找到了腦機介面的專家梁教授, 腦神經動物實驗專家蕭教授, 以及SoC專家陳教授, 楊教授與張教授. 這個由成大, 交大, 清大, 長庚醫院組合而成的研究團隊終於成形, 我們正式向國科會提出可行的研究計劃並獲得通過, 我們希望在三年內可以完成動物實驗, 然後向人體實驗的方向繼續努力.
這件事讓我想起電影羅倫佐的油, 所不同的是接下來的發展更為令人心酸.
去年中, 小朋友被診斷出得了腦瘤, 而且是在無法開刀的位置, 一年的支持治療連大人都難以忍受, 何況是個五六歲的孩子, 但是他以常人無法想像的樂觀與勇氣, 像過去一樣盡他最大的努力來取悅大家, 在最後的時刻, 還勉力抱著父親, 親了親父親後說: "爸爸再見, 媽媽要乖乖". 七月底, 他離開了大家.
我在八月二日去看他時, 不敢相信他走了, 他戴著snoopy帽子的可愛模樣, 好像只是睡著一般, 而且像是隨時會醒過來的樣子. 我相信這是一位證阿那含果的菩薩, 一返人間後, 接下來要做阿羅漢的. 然後會再回來救渡我這個還在滾滾紅塵中迷途的眾生. 我想有一天我也同樣要走過這死蔭幽谷, 不過我應該不會感到害怕了.
原先的研究計劃會一樣地進行, 假如終能成功, 那麼最大的功臣是我們小菩薩, 我們願將成果獻給他, 不過我想他會笑著說:"謝謝, 不過我不需要了".
此時此刻能想到只有費莉亞最後一次錄下的馬勒的亡兒輓歌:
我如今終於明暸,何以如此沉鬱地
你這雙明眸,常對我投以憂傷的眼神。
彷彿就在這一瞥中
你將要竭力全情傾訴。
我茫然如身處迷霧,
命運的網羅已為我織好;
焉知這目光正乘風歸去,
回到那萬千光華的故土。
你底目光似向我寄語:
「空有願望與你長相廝守,
命運卻不容許停留。
不久我們將飄然遠去!願珍惜這剎那凝眸!
今日你所見我這雙眼睛,
是你未來夜空裡的星星。」
念念,他們只是出去闖闖!
不久便將返棹歸航!
今日天清氣爽,且莫驚惶!
他們或只放棹遠方!
諾諾,他們只是出去闖闖,
此時此刻,或許回家有望!
且莫驚惶,今日天清氣爽!
他們只是要攀越那高崗!
他們不過比我們先走,
也許從此不再願回頭!
陟彼崗上,我們誓將趕往,
陟彼崗上,紅霞滿目,天清氣爽!
有一天也許會有個小菩薩對我走過來, 扮鬼臉問我: "阿伯, 你還記得我嗎?". 我想我會知道我的李大哥的小菩薩回來了. 希望到時我能立正對他說: "報告小菩薩! 那個計劃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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