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2月11日 星期五

Messenger (1) - Phoenix

Phoenix這一天在整理花圃時,發現花架有一點腐朽,上面的花盆差一點就全部倒下來。於是,她請信差幫她送個訊息給管理員,要申請工人來修理花架。

第二天,工人來了。

這是一棟獨棟一層樓的木造房屋,不大,看起來不過蓋好幾年而已。有一個露臺,可以坐在露臺的搖椅上,一邊看著遠處的山景,一邊喝著茶,吃點點心。屋子旁邊有一個不算小的院子,說不小,其實也不大,只是因為跟房子比起來大了幾倍,對原本住慣都市的人來說,是很稀有的,尤其是對來修花架的工人來說,因為以前住都市的公寓,沒見過這麼大的院子以及整理得這麼美的花圃,要不是因為一次意外來到這裡,也不會有機會看到這麼棒的鄉間,連著層層山嵐的景物。屋子外面沒有圍牆,比較像在歐美鄉間看到的屋子,這裡治安應該不錯,工人想。

喔!其實這是工人來這裡後的第一件工作。

隔著草地,工人跟Phoenix說明他是被派來修理花架的,同時也是新來的,不周到的地方希望她多包涵。Phoenix引他到花架邊,說明花架的問題。工人看了一下,說沒問題,他從車上拿出一些方形木頭以及一些木頭層板,搬到花架旁,然後再取出電鋸,電鑽以及一些工具。然後量也沒量,當場就鋸起木材來。鋸好後再用釘子一下子就把花架做好。工人想,多虧年輕時,在美國念書時自己DIY過書桌以及書架,這一點簡單的事還算難不倒他。做好後,他後退看了一下,發現實在做得很粗糙,比例不好之外,還有一點歪歪斜斜的。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地對Phoenix說了聲抱歉。

Phoenix皺了一下眉頭,不過也不好意思說什麼,畢竟是不用花錢的。為了表示感謝,她想著還是請工人進屋子喝個飲料,吃個點心再走,畢竟以後還是有機會要麻煩到人家。

她說,先生怎麼稱呼?

工人說,我叫阿聞。剛來的。其實我以前是教書的,不是做木工的,只是管理員說人手不足,我又剛好年輕時做過一點點木工,所以就派我來了。

Phoenix說,可以請你喝杯咖啡嗎?

阿聞說,好呀!反正管理員說今天不會有其他事情,叫我吃晚飯時再回去就可以了。

Phoenix推了一下門,門呀的一聲打開了。阿聞好奇的覺得,這看來不太舊的屋子好像很多地方都沒做得很好,而且所用的木頭看起來很老舊的樣子,連門都呀呀咿的。Phoenix好像讀得出阿聞的心一樣,她說,

這裡的東西老舊得很快,所以要常常整修,我看你住在這邊要有得忙了。

阿聞心裡想,這有一點不太妙,因為憑他的手藝,隨便釘個花架還可以,要是要修這個門,那可不知道要怎麼著手。正在煩惱之際,Phoenix打開收音機,那是一台有點老舊,山水牌的機子,雖然比不上阿聞過去用的機器,但是聲音還不壞,蔡琴唱的靜夜星空一點一滴的唱進了人的心裡,阿聞在想,上次聽這個曲子不知道是甚麼時候了,他拍拍頭,一時之間也想不起來。這時他聽到Phoenix的招呼聲,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聲音,像是在山的另一邊,又像是在地底下,聲音缺乏一點高頻,又有一點回音。

她說,這是我作的餅乾,裡面的香草就是從外面的花園裡摘的。咖啡是跟管理員要來的,我們這地方要喝到咖啡很不容易,要管理員有出遠門時才會順便帶回來,你喝看看。

阿聞先拿起餅乾吃了一口,說,喔!口感很像以前我的妻子做的,只不過她沒加香草,所以你做得吃起來比較有特色,很不錯吃喔!接著他喝了一口咖啡,說,嗯!這咖啡就差了一點,應該是烘好一段時間了,香氣不足,酸味也不純,回甘倒是不錯,很像我自己烘的咖啡,夠不上專業。不好意思,吃您的東西還亂批評。不過整體來說,很不錯了喔!尤其是餅乾。我可以再多吃幾塊嗎?

Phoenix說,沒關係,你盡量吃,好在你嫌的是咖啡,不是餅乾。

阿聞一邊吃餅乾,一邊看著屋子。屋子的佈置就像是一個細心的女生會做的,乾淨,整潔,在屋子的幾個轉角處都有插著顯然是自家院子裡摘的花,廚房很小,連著餐廳。餐廳裡放著一張四人座的餐桌,桌上一樣放著插了鮮花的花瓶。桌上還平放著一條素雅的長條桌布,淺象牙色的麻布,兩邊繡著淺紫色的小花。再過去一點是書房兼客廳,音樂就從書房裡傳過來,書房裡除了音響外還擺著一部YAMAHA DX7電子琴,款式有點老舊了,不過是幾十年前世界上最受歡迎的電子琴,可以合成出很多樂器的音色,當時很多音樂家,樂團與錄音室都愛用的。阿聞有點驚訝,那是他過去工作過的研究機構裡所研究出來再技轉給YAMAHA生產的。阿聞不會彈琴,但是忍不住過去試彈一下。聽著這熟悉的聲音,阿聞有一點恍神,然後一下子後,又回過神來。阿聞想,今天以來是怎麼搞得,老是恍神。

阿聞問,妳彈這張琴嗎?

Phoenix說,喔!我到這裡時,這房子剛蓋好,我搬進來時這電子琴就放在這裡了,一剛開始,我不知道怎麼彈,一直放著沒開機。後來,一個人實在悶得發慌,在櫃子裡找到說明書,所以就自己學著操作了起來。一剛開始,覺得一架琴可以有這麼多聲音,非常好玩,我著迷著在聽它所發出各式各樣的聲音,為了把聲音放出來,我請管理員給我一套人家不要的舊音響,再把輸出接過去,聲音更好了。後來我在書櫃裡發現了幾本樂譜,就自己一邊看著一邊彈了起來。阿聞先生,怎麼了嗎?

阿聞說,沒什麼,只不過這是我幾十年前玩過的機器,現在看來,讓我想到很多年前的事情。人老了,想的都試過去。真不好意思,讓妳見笑了。

Phoenix說,喔!您看來不老呀!

阿聞說,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我現在是幾歲了,這兩天,我都不知道是怎麼過來的。對了,妳可以彈一首曲子給我聽嗎?

可以呀!Phoenix說。

只見到Phoenix把DX7的音色調成Clavecin,然後從書架上翻了一下子,抽出一本樂譜。譜子有點老舊,上面寫著,

"Jean-Philippe Rameau Nouvelles Suites de Pièces de Clavecin "

Phoenix坐了下來,彈了起來。

那聲音完全不像是Clavecin的聲音,畢竟DX7是一部已經落伍的機子,但是那確確實實是拉摩的沙拉邦德舞曲。具備冥想性格的沙拉邦德,迴盪在這個小小的屋子裡,阿聞記得不知道在多久以前曾經在Gerald處一起聽到以他的喇叭-歐西莉亞-播放大鍵琴的情境,那天,他們一起喝著嘉夏咖啡,一室的芬芳,伴著公寓邊數十公尺底下留過的溪水聲,那是甚麼時候的事呀!怎麼一時之間就完全想不起來了。

Phoenix的聲音再一次好像從遠處傳來,你還好嗎?

阿聞說,喔!沒什麼,我這兩天老是恍神,一遇到跟過去有一丁點兒關係的東西就會變成這樣。請不要介意。

阿聞望向窗外,發現屋外的天色有點暗了。他記得管理員跟他說過,要在晚餐結束前回去,要不然,會吃不到晚飯。雖然吃了那麼多點心的阿聞一點也不餓,不過阿聞已經過了只吃甜點就可以解決一餐的年紀了,要是半夜餓起來,在這個不熟悉的地方,還不知道該去哪裡找吃的呢?這樣子的鄉下,恐怕所有的店是到了晚上就會全關上了門,何況,自從到這裡來之後,還真沒遇到過任何商店,這地方還真是怪。

想到這裡,阿聞急忙道謝與告辭。

Phoenix笑笑說不客氣,用力拉著門把後把門打開。跟著阿聞走到車子停靠的地方,揮一揮手轉身走回自己的屋子。

阿聞發動引擎,突然間想到甚麼似的,打開窗子說,

"喔!Phoenix小姐,我覺得你彈的曲子很好聽,但是那個Clavecin的聲音實在不對,改天,我來想想辦法,好嗎?"

Phoenix轉過頭來,沒說什麼,只是笑著點點頭,好像在看著一個孩子,卻沒記得自己看來比阿聞整整少了十幾歲。

阿聞回到宿舍,看到桌上給他留了飯菜。他感激的吃了起來,雖然有一點冷掉了,但是很好吃,吃過飯,沒看到其他人,自己也就回房間去了。

睡前,拉摩的沙拉邦德舞曲以及那不太像Clavecin的聲音還一直迴盪在自己的腦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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