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3月7日 星期三

星空

這篇文章有個主人,不過也是可以給一般人,尤其是年輕人。算是老頭子的一點點人生經驗。

今天的早晨,我騎車去上班,一出門就發現風特別的大,大到會影響騎車,捲起來的砂會讓人想閉上眼睛。我不經意的抬頭,望見今天的天空特別的藍,蘭到不可思議,讓我想到一本書說的希臘的天空,下一個時間我沒來由的連想起西雅圖的天空大概也是一樣的藍吧! 這兩個地方都是我曾經有機會去,但是都因緣不具足而沒去成。我的心中對他們有著無數的想望。對於會想起西雅圖,後來我分析了自己的腦袋,大概是我想到我的一個學生,他最近應該是奉派到了西雅圖出差。

到了學校牆外,停好了車,我走進學校,發現大葉欖仁的葉子大批掉落在地上,大葉欖仁長得很像Treebeard,站在校園裡對來往的人們張開雙手。成熟的大葉欖仁的葉子面積比人臉還大,如傳統漆器一般非常美的紅色,掉落在地上讓人覺得有點可惜,大風吹來,這麼大的葉子竟然可以被撐起到一個人高,被這麼一大堆紅葉包圍的感覺很奇特,我一邊掩住我極怕陽光與風沙的眼睛,一邊從手指縫裡看出去,享受這平常不容易見到的景象,我從工科系開始被包圍,一邊往前走,葉子一邊跟著我的腳步移動,等我走到系館前,風暫時止歇,葉子紛紛向下落,我想,這是個奇異又美麗的早晨,此刻的台南是我心中的理想國度,地位遠超過希臘與西雅圖,因為此刻台南的天空大概與希臘的天空一樣藍,此刻的溫度與風舒適極了,而台南的風情與食物該不是希臘與西雅圖可以比得上的。

午後的天空蒙上一層薄薄的雲,天空不再那麼藍,氣溫稍微變高了一點,我心裡覺得有那麼一點可惜,心想這麼棒的天氣與景致,卻只停留了不到半天的時間。不過到了傍晚,我出發去接孩子的時刻,那一抹淡淡的雲不見了,天空又恢復了清澈無比,氣溫又變得宜人了起來。

九點半,我照著習慣去鄰近的國小操場慢跑,一抬頭,三月的天空最容易見到的星座,即使是有著嚴重光害,還是非常的清楚,最亮的天狼星,火星與金星當然看得見,獵戶座與大小熊星座以及延伸他們而可以找到的北極星也清楚的掛在天空。雖然晚上的風有點停了,但是前三圈,身體還沒大量發汗之前,跑起來真是清涼,我一邊跑著,耳機裡傳來Don Mclean 的Vincent,我一邊跑著,一邊靠著年輕時的記憶來辨識一個一個的星座,彷彿我又回到了讀大學的時代,為了在寢室聯誼時能多一點話題,試著惡補一些知識與常識,好哄哄女孩子們,這中間包含星座,莎士比亞,詩歌,與音樂。那時的我為了交到女朋友,努力學會彈這首Vincent,努力的背詩,努力的想看懂柏格曼的電影,而其中最有效的莫過於在當時除了下雨天之外,即使是台北,也幾乎是天天都可以有的晴朗的夜空下,一一指出天上的星座,並且訴說著每一個星座的傳說。當年的女朋友,得而復失,原因很多,不過惡補知識的因也許就造就了這樣的果,當時的我們並不了解怎樣才是愛,反而用的是雄孔雀虛飾的尾巴來求偶,而母孔雀用刁難的方式來試著贏得有著狀似最宏偉的尾巴的雄孔雀(在一堆雄孔雀中),可想而知,最後的結果大概就是如此,人之異於禽獸者幾希,聖人不是說了嗎?

年輕的時候,男生總是會為了追求女生而做出所有各式各樣的努力,這努力除了上述的學習之外(這些學習總是不會沒有用),還會在各方面對女生做出林林總總正常人難以想像,可是卻是幾乎所有人都會做的事,包含精神與物質上百般的退讓與妥協,當一切類似的事做多了,套一句常用的話來形容這種情況,那就是你不是自己了(You are not yourself.),我不知道這時的所謂的愛有多大成份是屬於不理性的,當然你可以說所謂的愛就是不理性的,但是這樣子的愛顯然難以長久。而其實一個巴掌拍不響,因為女生也會利用男生的這種行為模式,對男生予取予求,甚至刁難,同樣的也很難用理性來形容這樣子的行為。我們很難說這種狀況到底是哪一方先開始的。這種狀況一旦雙方關係進入到不同階段,其負作用的大小大概跟先前的不正常程度成正比,當然還要加上利息。這種狀況,不變成怨偶也難。當然了,因為人到底還是跟一般動物有一點不一樣,所以後來得能相愛相守到老的也不是沒有,不多就是了。

被愛是一種很棒的感覺。最佳狀況是你愛一個人而對方也愛你,那麼不要再玩那種我要折磨你要不然無法證明你愛我,或者我要事事容忍要不然不能證明我愛你的這類遊戲。"正常"的對待彼此,多為彼此著想,就夠了。要不然,遊戲玩久了,總是會出事的。而要是不能遇到最佳的狀況,那麼還是不要再繼續下去,其實一個人的日子不會比較差。說真的,即使你再怎麼愛一個人,再怎麼讓步,再怎麼百依百順,這樣子的愛情其實很難讓你們相處到老的。

人呀!非得等到老到不能再來談一次戀愛的時候才會懂得一些道理,說來也算是可悲亦復可笑。

晴朗怡人的一天可以有這等樣的聯想與感慨,我真是無可救藥。希望我心中想的那個去西雅圖出差的年輕人可以看到這篇文章,或者,讓看到這文章的人會覺得這篇文章會對自己有用。

 

2012年2月11日 星期六

日本的趣味

有一陣子我買了幾張一位很出名的日本爵士女歌手的CD,日本女歌手的聲音很特別,低沉又沙啞,是我很喜歡的那一類,一剛開始聽卻不習慣,因為實在太故意或誇張(其實我並無法知道那是不自覺的還是故意的,自然的還是誇張的)的使用(或模仿)藍調與爵士歌手的演唱技巧(假如你有這方面的唱片的話,自然知道我在說什麼),也許是聲音錄得太好了,我一聽再聽後也就習慣了那樣子的表現方式。因為在我自己的音響裡聽起來實在棒,我把她的歌也放進了我的隨身聽哩,跑步或騎車時聽。有幾次我聽著聽著感動到不行。你知道這絕不是因為聲音好的關係,而是他的歌聲實在是觸動了我,至於是觸動了我的哪一個部分,我當時也不清楚。只知道聽著那歌聲,有許多情緒就這樣流掉了,或者說昇華了。有一點年紀的人常常帶著過去的一些滄桑,那樣子的滄桑要不是隨著日子久了而淡了,要不然就是越刻越深,一直滲進了心裡再也解不掉,那麼恐怕到死都無法解脫。不過,有時候會有機緣讓已經侵入到平滑肌與心肌的身體構成的那樣子的東西溶解掉,在我來說,這歌聲就有這種力量。有人說,一個人站在高處,往往心裡會有個聲音要自己往下跳的,騎在車上,看到山谷,也可能會有一個聲音要自己往山谷衝下去。那一天,我在下坡轉彎處,那是一個超過10%的下坡,車子以時速60公里的速度往下衝,我知道在坡道底部會有個轉彎,一定要在到達底部前煞車減速才行,否則要不是摔跤就是往山谷衝下去。那時我的心裡是有那麼一個聲音,但是那一刻,我聽到女歌手唱著"The way we were",這一首芭芭拉史翠珊的名曲,比當年第一次聽更讓我感動,不知不覺,我的臉上有一道清涼,那是一滴眼淚沿著我的臉頰滑到了下巴,接著淚水滾落到車下,在車子高速前進下,這滴淚水大概是混著塵土被遠遠拋在後方。那一滴眼淚也許帶著我早已遺忘的,但是又確實存在的滄桑,而這滄桑也許就是引發那阻止我拉煞車把的聲音的主謀。我想,這眼淚大概是先在我的體內湧了出來,它融化了附著在體內冰凍已久的,同時卻一個竟要往心裡鑽進去的滄桑,融化的速度很快,更快的是淚水和著這一點點的滄桑從心裡順著血管攀爬到眼睛附近,再進到淚腺,吸滿了滄桑的眼淚湧上來,順著眼角與臉部的曲線下滑,脫離下巴,然後跌落地面,我心裡的傷痕也在那一瞬間癒合了,在最後關頭,我即時拉了煞車拉把,在坡道底端,我幸運的連跤都沒摔。

後來我受了傷,中斷了騎車好一陣子,但是從那天起,我就沒再把女歌手的歌移出我的隨身聽。到現在,我跑步時還是聽著一樣的歌。我那時覺得,日本人唱起爵士,即使是口水歌也很好聽。我想,也許我還不是真正明白什麼叫做爵士或藍調才會有這種看法。

有一次我的好友來找我,同行的是一位很成名的工程師與設計師。兩人一直是受我敬重的,到今天都是。那一天,我家裡的黑膠還沒架起來(事實上到今天也都還沒架起來),所以我思考著要放什麼音樂,那一刻,我想起了這個女歌手,以及那首"the way we were",我放了這唱片,女歌手還是用她一貫誇張的方式唱著歌(當然,這是唱片,又不是真人),那天騎車的過程又浮現在我的腦海裡,我不自覺又感動了起來,就在這時,與朋友同行的友人大笑了起來,接著朋友聽著聽著也笑了,我的感動從朋友們的笑聲裡一下子消失不見,剩下的是丟臉的感覺,我知道朋友在笑甚麼,你們應該也可以猜得出來,而且大概也可以明白我那時的心情與想法,我想一生中沒碰過這類狀況的人大概不多。我馬上把音樂停掉,接著放其他的音樂,朋友們覺得沒什麼(那是自然的,因為我的音響從來就不是會發出讓人一下子把耳朵張開的那種聲音),我自己也覺得沒趣。那一天就這樣草草結束。

那陣子,我不常運動,身體轉差,所以好久好久都沒機會用隨身聽,自然也沒機會聽這位日本女生唱歌了,而平常聽音樂時,我也不知不覺地避開這幾張唱片。就在彭老大的跑步經驗的鼓舞下,我開始在家附近的國小操場慢跑,就在這時,我帶起隨身聽,老實說我也忘了隨身聽裡面裝了那些音樂,聽著聽著,有一天,那些歌聲又在我的耳邊響起,比之前騎車更清楚。


那個下午下過雨,到了晚上天空的雲白到不可思議,月亮偏在一邊,獵戶座與天狼星亮到極點,十點鐘寂寥的操場就我一個人以極慢的速度跑著,右膝外側有一點痛,我努力把腰挺起來,讓腰擺著,腳底離地不到十公分交互前進,我戴著帽子,冷風從衣領灌進來,跑到第四圈時,冷不見了,我不再注意呼吸,好像一片破木板上搭著順風帆,汗水一點點地冒出來,一樣順著下巴滴下來。還是那首"the way we were",我想起已逝去的朋友,當田納西華爾滋響起,我想起在颱風夜的海邊,我們一起跳著吉魯巴,在陣陣狂風中轉著圈圈,停下來時,拿起湯匙挖著冰淇淋吃,吃著吃著,發了冷,於是不得已繼續跳起舞來。接著歌聲轉到"My Way",我記起小時候看過的奪標,我為了活下去,苟延殘喘地在這裡跑著步,這時流的到底是汗水還是淚水我都分不清楚了。15圈跑完,我想著那一年騎著車下坡的事,我想著在朋友面前放著這歌被笑而覺得丟臉的事,我想著彭老大一個人,帶著百公斤重的身軀在雨中校園跑步的事,我想著逝去的朋友,我覺得自己有點可笑,不就是音樂,不就是感動,這麼內心且真實的事,有甚麼好覺得丟臉的呢?我想,我還是繼續聽著這樣的歌聲,繼續跑下去,朋友來,我還是可以放這音樂給人家聽,能體會的自然知道我為甚麼感動,不能的也無所謂,怎能要求別人有著與我同樣的人生體會呢?

我想,日本人還真是厲害。日本人到外頭學的東西也許不能說純正,但是你怎能這樣要求呢?日本人不是黑人或白人,不住在紐奧良或紐約,但是在東京,日本人一樣可以從對外學習,然後做出不一樣的,屬於日本人的爵士。不管是音樂還是威士忌或是其他東西,這是日本人的趣味,而且獨特。而古典音樂的故事從來都沒有像交響情人夢那麼有趣,深刻又感人(也許看過神通情人夢的人會抗議一下吧!)。

想到我最近在喝的威士忌,也是如此。跟著thiel兄,對於威士忌多了解了不少,我一直有一個疑問,到底日本的威士忌好不好。印象中,日本的威士忌的瓶子很美,酒色很漂亮,那是接近琥珀,閃閃發亮的。有一次我問thiel兄,他說,你想想,為什麼我們喝的多半顏色很淺呢?我回說不知。他接著說,會有那種顏色的原因是因為用焦糖染色的關係,你想想,這麼棒的顏色,像你這種一知半解的人,哪一個可以抗拒這麼棒的賣相的誘惑呢?我聽了後有一點不好意思的,因為我就是thiel兄眼裡那種一知半解的,又喜愛威士忌,但是又抗拒不了美美的事物的誘惑的那種人。但是不死心的我,每次看到那美美的圖片,總是忍不住會再問一次,弄得thiel兄都煩了。直到有一次,偶然間喝到三多利的威士忌,縱有美麗的外表,那確實不是我心目中好的威士忌。那一次之後,我也對日本威士忌死了心。不過老實說,甚麼是好的威士忌,每一個人的認定都不一樣喔!例如我超喜歡 Ardbeg那超重碘味,泥媒味以及帶著一點酒精的嗆辣味,但是這個顯然就不是每一個人會喜歡的,我的一個牙醫朋友就說這跟他診間的味道超像,沒理由工作了一整天,回家後還要聞一樣的味道來提醒自己要努力工作。我想不同人有不同人的喜好,不同國家的人喜好應該差別也很大吧!

有一次,我帶著一家人拜訪達人Ray,我一直忘不了過去在他家喝的咖啡與比利時啤酒,那真可以名列人間的最大享受。我們在他與妻子自己設計的頂樓閣樓裡談著天,那是可以看到天空的白雲的一個舒服的空間,桌椅是暫時將就著用的,Ray說他希望可以有幾張實木做的板凳,我因為最近在學木作,所以兩人一來一往談著一張好的椅子或凳子應該具有甚麼樣的特點。我注意到他的書架上有幾本書,我轉身湊過去看,發現竟然有兩本是專講威士忌的書。我取下來翻看著,Ray一邊指著書裡的內容一邊跟我講述威士忌的歷史,其知識不亞於thiel兄,談了談,除了對Ardbeg的共同喜愛之外,我們對威士忌的看法其實有著極大的差異,但是這也是可以預料得到的。接著Ray講起了日本的威士忌,我心想日本威士忌有甚麼好談的呢?不過就是與約翰走路類似,了不起染色染得漂亮一點,瓶子美一點就是了。說著說著,Ray轉身下樓取出一瓶威士忌。瓶身很普通,但是很典雅,余市兩個大字印在上頭,酒色是散發金光的琥珀色,我心裡想,這不過又是"另一支"日本威士忌了。不過,威士忌是那種沒喝到嘴裡不知道他會是甚麼味道的東西,Ray起先倒了約10CC給我,我把手放在杯子讓香氣透出來後喝了下去,一陣驚訝後我馬上自己伸手拿過酒瓶再倒了20CC。這跟我喜歡的艾雷島有很大的不同,艾雷島出名的是泥煤味與碘味,這酒迷人的是一股淡淡的柴火味,艾雷島的泥煤味是外顯的,而余示的則是內蘊的。對於我這種偏愛特殊味道的人來說,這無疑是另一個深得我心的威士忌。韻味幾乎跟拉加維林1991年double matured一樣長,而其深邃,多變,難解,底蘊則是與拉加維林這一隻非常獨特的1991一時無兩,這兩隻酒是我開始我的威士忌旅程裡遇到最有氣質的了。一般的威士忌假如多了甜味(我知道我其實並布是太喜歡有點甜味的威士忌,因為我認為威士忌是屬於男人的酒),而一旦帶有甜味,也許會比較討喜,但是味道就變"簡單"了,余市20年OB是個唯一的例外。一霎那間,我為這支日本威士忌著迷了。

Ray這才跟我說起余市創始人的故事。竹鶴政孝到英國碰了一堆壁才找到酒廠願意收他,回國後又碰到經濟情勢不佳,在與鳥井信治郎共創山崎後又因理念不同而決定出走獨立創設酒廠(竹鶴堅持蘇格蘭原味而鳥井信治郎希望創出日本人的獨特品味),在山崎成功後,竹鶴還在踽踽獨行,1979年竹鶴政孝過世時,余市威士忌還未廣為人們所認可。時至今日,余市威士忌當然是名列全世界最好的威士忌之一,同時也可能是還維持老舊蘇格蘭傳統的直火加熱的唯一廠商(直火加熱的特點就請大家自己去找吧!)。也可以說,這是最道地的蘇格蘭威士忌,但是同時也是最具日本風味的威士忌,因為這確實是蘇格蘭傳統製造方式,又因為英國也沒有酒廠這麼做了,所以說是日本獨有的風味也無不可。

說到這裡,Ray與我對於世事不禁一嘆,世界上有太多事情是人努力一生而看不到結果的,我自己在研究上遇到的也是如此,但是科技與威士忌不同的是,科技沒有威士忌所內涵的文化傳統,一旦過去了就煙消雲散,但是威士忌不一樣,只要後人繼續努力,終會開花結果,成事不必在我終究是安慰自己的話,努力思考自己還能做什麼是我不斷努力的課題。

我想,只要是相信自己的內心,不管是鳥井信治郎還是竹鶴政孝,也許走的路不同,但是他們都是成功的,而且殊途同歸。山崎與余市都是日本獨有的威士忌,不管是學了人家後再來修改,還是堅持一向所學,對於這一點,我對於日本人還是敬佩的。我想威士忌如此,爵士樂也是一樣的。至於我,可以不必再有那奇怪的心理偏見,一樣喝我認為好喝的日本威士忌,聽我覺得好聽的日本爵士樂。

聊到這裡,Ray突然話鋒一轉,問我喝不喝啤酒? 不過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2012年1月29日 星期日

威士忌與貝多芬交響曲

我的朋友說她越來越少聽貝多芬,因為不知道怎的,貝多芬聽來總是有一點讓人開始焦慮了起來,我聽了這話之後,覺得也很有道哩,因為貝多芬似乎就是一個勁兒的要做到什麼事的樣子,做不到的話,焦慮就來了。這一點我很有經驗,過去一年多,我覺得我以前教學生不夠用心,所以就很"用力"的教,結果一做得不理想,我的火氣就來了,要求越多,火氣越大,然後體力越差,心臟負荷不了,之後就是焦慮。吃了一年多心臟病的藥以及半年的抗焦慮藥後,有一天,我終於懂了,要做什麼事不是問題,硬要做什麼事才是問題。

有趣的是,這期間,除了藥之外,另外一個幫助我舒緩情緒的竟然是威士忌,這聽來有一點匪夷所思,酒精不是會讓心臟病與焦慮更嚴重嗎?不過,在覺得焦慮時,一點點威士忌卻讓我舒緩下來,然後,我會喝一杯熱可可,這樣子我似乎可以不必依賴抗焦慮藥了,而且生效比藥物更快。後遺症大概比藥物好,因為這類藥物是會讓人上癮的。經我問了幾位醫生朋友,假如我的問題真的是心臟有大問題的話,酒確實不好,但假如是別的原因,那麼酒精與身體心理的因果關係就難以判斷了,但是基於健康理由,他們還是勸我少喝酒為妙,畢竟對於肝臟來說,酒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的。

杜康之為物,雖說有害,但是這是一種耽溺,既是耽溺,所以即使對身體有害,愛好的人也不會因為這樣而放棄。另一方面,酒也是一種療傷癒創的途徑,有了酒,許多事情似乎可以舒緩,可以忘記。

於是才知道原來身邊的朋友裡面,對於酒有研究的還真不少,尤其是威士忌。朋友們都是先開始喝酒,然後才開始研究,研究的開端往往不是從酒本身的學問開始,要不然就是從文學開始。前者可能是麥可傑克森的威士忌聖經,後者大概是村上春樹的假如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吧!無論如何,他們都比我有學問多了。一時,我的櫃子,桌底,以及椅子下就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威士忌。聊天時,來個20cc不加水的純威士忌,那真是人生的一大享受。

像我這種對威士忌一知半解的人,也慢慢知道威士忌有所謂調和式,雜糧,純麥,單一純麥,單桶等等的不同,進一步的會知道一點產地,釀造過程與蒸餾的不同,如艾雷島,艾倫島,高地,思貝賽等等的不同,當然也會知道雪莉桶與波本桶的差異,然後會知道酒色與濃度是怎麼做出來的,其次是年份的影響,最後當然是喝下去的感覺是如何。最後一點當然因人而異,但是有趣的是不同的人喜歡的威士忌可能不同,但是對於喝下去的感覺的描述卻無多大差異,這一點跟聽音樂時有一點像,例如貝多芬交響曲的本版眾多,有的人喜歡卡拉揚,有的人喜歡克倫貝勒,這是兩種極端不同的版本,愛樂人輕易的就可以分辨出其中差異,而且此一差異的描述頗為客觀,但是主觀的喜好卻各各不同,真是所謂的"佛以一音演說法,眾生隨類各得解"。

眾多威士忌中,我從小就知道的約翰走路其實是一大酒商,這類酒商是跟別人買酒自己來調和的,因為銷路大,廣告打得兇,所以廣為人知,可是在愛好威士忌的人裡面,這類酒是比較不被談論的,因為這酒比較沒特色,而且裡面到底摻了什麼東西實在是不知道,不過老實說,她家的調酒師很厲害,不管從哪裡買來的酒,都有辦法年年調出一樣的味道。當然,假如你不喜歡約翰走路,那麼大多數的其他國家產的威士忌你就可能不會太有興趣了。

比較受到一般人知悉,接受與喜愛的純麥威士忌也許是所謂的"蘇格蘭高地"(HighLand)所生產的威士忌,不過已故的麥可傑克森就說麥卡蘭為威士忌中的勞斯萊斯,當然世界最貴的威士忌也就是麥卡蘭所出產的,而麥卡蘭則出自思貝賽。高地與思貝賽就占了總量的80%以上。但是假如你是村上迷的話,那麼你一定會跟著注意艾雷島的威士忌。以知名度來說,以上三者最高,但是假如你想辦法多找幾種來嚐試,那麼坎貝爾鎮的也很不錯喔!

而我的朋友裡面,文學造詣高的不少,如thiel,傑哥,Max,以及雷達人等,所以大家談論的就以艾雷島為中心了。艾雷島的威士忌最出名的莫過於其濃濃的泥煤味與碘味,前者是因為麥芽經過艾雷島特有的泥煤的煙燻,後者當然是因為海水的關係,這樣子的味道,喜歡的人很喜歡,不喜歡的人會覺得這種味道好像是醫院裡的藥水味而避之唯恐不及了。我自己是極為喜愛這種味道,但是我並非獨沽這種獨特的泥煤味,我的朋友們更注重的是餘韻,許多威士忌一喝下去氣味很好,但是到舌頭的中段味道就不見了,很可惜,有些則是氣味餘韻都長,聞起來還有果香,但是一入口就讓人感到微細的酒精令人噁心的氣息。一般來說,年份久的,綜合表現也好,但是這一類的高年份的酒太香醇了,對於多數人來說是優點,但是對於我那些文人氣息濃重的朋友來說,這樣子的酒不是太女人味,就是像極了英國紳士那種表裡不一的莊重,氣派與幽默,就像是古典英國文學一樣,不裝個樣子說點拐彎抹角的俏皮話就不算是有文化。既然是酒,沒有個性就不算是好酒,舉例來說,傑哥就推崇10年的Laphroaig遠多過同酒廠18年的。拋開價格,產地,年份等等的偏見,我們以入口的感覺來評價一隻威士忌。如前面所說,雖然每個人喜歡的有所不同,但是對於個性的描述卻是相當一致。

音樂之為物,說它有害的人大概不多,因為有一句話說得不知好不好,那就是學音樂的孩子不會變壞,但是聽音樂會不會有害,那就眾說紛紜了,以我輩唱片收集者而論,老實說是有害的,因為同一個曲子版本的收羅往往不知凡幾,所花的錢當不在少數,以貝多芬的交響曲來說,版本雖沒多道如過江之鯽,但是收齊了也是一大筆錢,雖說我離收齊還有一段如同到地球到雲河的距離,不過也著實不少。但是若是只聽一個版本就如同喝威士忌只喝同一家酒廠的同一年份的酒,前者當然很難了解貝多芬交響曲的奧義,後者於威士忌亦可類推,所以愛樂者會買個十個以上貝多芬交響曲版本跟我的櫃子裡會有十隻以上的威士忌也就有異曲同工之妙了。若是說到聽貝多芬的交響曲對人是有害的,不識者一定是瞪大眼睛看著你,然後反駁這種說法,不過假如是吾友的話,說貝多芬的音樂聽來令人焦慮他是一定贊成,同樣的話跟史丹利庫貝利克說,他一定會說,何止焦慮,簡直要變成精神病呢! 所以他老兄乾脆拍了部發條橘子來闡述此一觀點,這是後話。

除了應該多收集版本這個特點之外,我想威士忌能讓人舒緩精神,但是也能讓人酒後亂性,對照於貝多芬交響曲,能讓人鼓舞精神,但是也會讓人變成強暴犯,兩者不能不說有一點形而上的相似處。同時聽過貝多芬交響曲與喝過威士忌的人我想應該不少,所以要是拿威士忌來形容貝多芬交響曲(或者反過來也無不可)應該很多人可以知道我想說的是什麼,要說我是亂掰,也由得人,反正我喜歡亂掰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本來,我喝過的威士忌與聽過的貝多芬交響曲版本都不能算多,照說,這個題目由吾兄thiel來發揮應該更佳,因為thiel兄從1950年份的威士忌開始喝起,從1950年的貝多芬交響曲錄音開始聽起,其閱歷不可謂不深,但是thiel兄平常要照顧的眾生太多了,所以只好由我來代打,我的閱歷跟thiel兄實在差太遠了,所以只能引最常見的版本來譬喻,希望看倌原諒。

我以我的第一套貝多芬而論,那是卡拉揚1970年代的錄音,這是卡老的典型詮釋,所有的焦點集中在弦樂的美妙上,對音樂來說有點失衡,但是聽起來最美,但是聽完感覺就消失了,我想這跟Suntory的最像,三多利的單一純麥威士忌不能說不好,非常順口,非常香,顏色非常美,瓶子很正點,但是喝下去後,味道僅止於舌尖,連舌頭的中段都到不了,適合剛接觸威士忌的人,或者是不喜歡強烈個性的人。比較起來,卡老1960與1980年代末期的兩次錄音個性稍為強烈一點,但是也就是年份的不同以及Hibiki或山崎的不同而已。

通常卡老的聽完,會有一點不滿足,假如有朋友是愛樂者,那麼通常會進一步推薦的就是福特萬格勒的版本,福佬的版本眾多,每一次錄音聽起來都不一樣,但是那濃重的味道聽的人一聽就知道是他指揮的,因為福佬是人來瘋,一快起來如風如雷,慢起來如老牛拖車,但是聽完後,餘韻無窮。我不認為福佬是刻意把所謂的意念灌注在每一次的錄音哩,但是他的意志是無所不在的,不必刻意就在那裏。在威士忌裡最像的應該是艾雷島的Caol Ila,而且必須是Cask Strength原酒才是。千萬別相信維基百科裡所說Caol Ila是一隻蒼白(Pale)與輕(lighter)的威士忌,thiel兄說此酒發音如"呼喊愛拉",其泥煤味道之厚重可想而知,一入口,你一點都不會覺得這是酒精濃度在60%的酒,因為一點酒精味都沒有,反而是泥煤味飛快直衝入喉,但是餘韻卻能久久不散,20cc喝完還想再來20cc,重要的是價格廉宜,同樣的,福佬的錄音因為發行量多,了不起買最貴的ALP或 FCX版本,但是也貴不到哪裡去,實在是必收的版本。

老大師的錄音裡面,假如是貝三,那麼最被推崇的版本之一可能是Blue and Silver,編號SAX2364,克倫貝勒的錄音。這也是吾兄吳鳴所最喜愛的貝三版本。http://blog.roodo.com/wuming/archives/3374307.html

假如李格老兄的妻子說的沒錯,克倫貝勒要不是李格的幫忙就會被人們所遺忘,對於很多我認識的樂迷來說,克倫貝勒的巨大響度與音樂的緩慢推進實在不是他們可以接受的,我自己並沒有客輪貝勒較早期的錄音,但是我聽說在中年以前,他的音樂不是這樣子,我懷疑他的轉變是因為受傷的原因,因為一個人受了傷總是會讓動作變慢,然後在緩慢中體會到人生的種種,不管這體會的結果對一個人是正面還是負面,他的音樂力道無疑是加深加重的。不過不管事實如何,克老的貝三呈現在我們的面前是一個貝多芬巨大的身影,無可匹敵,音樂的高潮在緩步推升的過程中,如同武俠小說中的乾坤大挪移具備將內力一次次蓄積後,再一次如排山倒海一樣的發出一樣,其勢不可擋,但是縱使是排山倒海,也是緩慢的,讓聽的人可以看清楚音樂裡的每一寸紋理,而且歷久不衰。這樣獨特而固執的力量在威士忌當中只有號稱"阿伯"的艾雷島Ardbeg可以比擬。不管是Ardbeg的哪一隻酒,其特色是入口後,泥煤味道緩步的散開,一剛開始還不覺得,到後來則是鋪天蓋地,充滿了舌尖,中段,根部,喉嚨,鼻子,以至於到達全身。這是愛的人不可或缺的威士忌,也是怕的人不想再喝第二次的威士忌。但是要是不喝一次Ardbeg就不算是喝過威士忌,就不算是體會過艾雷島的泥煤,就不算是了解村上再說什麼,這就像是克倫貝勒的貝三一樣,你可以不喜歡它,但是沒聽過此錄音就不算是聽過近代指揮家面對貝多芬所創造的高峰之一。Ardbeg之特別,以致有音樂家為它作曲,同時也一再出現在電影的場景裡。

既然談到克倫貝勒,我們當然不能不講到他的師兄華爾特。克倫貝勒在歐洲終老,而華爾特則在美國大放異彩。晚年華爾特爾指揮CBS特地為他而組織的樂團留下不朽的錄音,其中最為大家喜愛的當推貝多芬的田園交響曲,最早的版本為CBS六眼版,這個版本還貝音響雜誌列為音效絕佳的錄音之一。傾聽華爾特的貝六時,幾乎可以看到四季田園的景象,不管是恬靜的鄉間風光或是夏季暴風的侵襲,華爾特具像化的功力實在非凡,同時,鼻中似乎可以呼吸到在閃閃陽光下的花香與果香,這樣的音樂絕對要搭配Campbeltown Glen Scotia才適合。因為多年前的經濟蕭條,此區的酒廠就剩下兩三家,我沒喝過另一家大名鼎鼎的Springbank所生產的威士忌,無從比較,但同區的Glen Scotia正是閃著金光般的酒,酒色雖然極淡,但是那顏色像是清晨的陽光,透明中有著極精緻的感覺,對於一般人習慣的加焦糖染色的威士忌來說,好像不夠美,但是我必須說,這才是上等威士忌的本來顏色。Glen Scotia入可後香氣馬上會進入的舌根的位置,然後直上鼻端,混合香草與水蜜桃的香氣,優雅到極致,而且可以維持數分鐘之久,讓人不覺得這是酒,反而比較像果汁,喝完後想要再來一杯。這跟我每次聽完華爾特的貝六後,總要從頭再聽一段才覺得過癮一樣。這是威士忌中的君子,說是君子是因為他一點也不裝模作樣。假如用紳士來形容,就有點降低他的格調了。

同樣以優雅見稱的應該以克萊巴為首,我想很多人都會觀賞新年音樂會,克萊巴的指揮應該是我見過的最優雅的。克萊巴大概是指揮中最喜歡臨時取消音樂會的,我自己就被他放過一次鴿子。而他取消音樂會的理由聽了實在讓人吐血,有興趣知道的人不妨去探詢一下。克萊巴是屬於大指揮家裡那種不喜歡錄全集的那一群。說他很優雅,不要以為他沒特色,沒特色的指揮家我就不需要花篇幅在這裡描述了。前面提過的指揮家的特色都可以用一說就清楚的方式來形容,但是克萊巴的特色不一樣,他善用時間差,速度差以及動態來製造音樂的流動,不管是第四號或第七號,一剛開始也許很慢,快起來的時候如奔馬一般,偏偏最棒的錄音都不是跟維也納或柏林這種超級賽馬,而是跟巴伐利亞這種地方性樂團,雖然無損此錄音的評價,不過樂團似乎有點跟不上的感覺也是事實。據說克萊巴會不厭其煩的進行長時間的彩排,可是實際演出時卻非常即興,不能不說是一位奇特的天才。的有趣的是,克萊巴的指揮速度與動態都很極端,他的演奏其實跟福特萬格勒的錄音很類似,但是克萊巴的指揮多了一股說不出的色彩,優雅與細緻,而不像福特萬格勒帶點粗野般直接訴諸核心,這也許跟他在南美待過一陣子,後來又在所謂的Boarding School念過書有關。比較上,我私以為克萊巴的錄音像是Askaig,Askaig一樣出自艾雷島,一樣具備濃濃的泥煤味,入口強烈,像極了Caol Ila,但是多了乳酪,柑橘味與檸檬香,尾韻沒有Caol Ila長,可是芳香甘美,酒精濃度也較低,適合喜愛艾雷島威士忌,但是又不希望碘味與泥煤味,甚至是燒枝味太重的人。

聽多了優雅流暢且速度起伏的貝多芬,也許會想要回歸比較一般性的演出,那麼貝姆的指揮大概是應該是許多人會推薦的了。在我認為貝姆的指揮並不屬於流暢的那一類,但是也不是克倫貝勒那種厚重緩慢,推力強勁的那種,假如要我硬要掰出一個形容詞的話,那就是古樸。雖然貝姆的莫扎特或海頓都受到眾人的推崇,但是我認為貝多芬早期比較像是古典時期延伸的第一與第二號並不合適貝姆的個性,而第七號與第八號的狂熱與歡愉也不太搭嘎,我喜歡的是第三,第六與第九。第六號是貝姆最流暢的貝多芬,幾乎可以跟華爾特的名演奏相提並論,不過錄音的發燒程度略遜,但是第三與第九就真的是合乎古樸二字,正所謂重劍無鋒,大巧不工,音樂在不快也不慢中推進,沒有激情熱烈的高峰,也沒有過度強調送葬過程中的悲切,乍聽之下一點也不吸引人,可是韻味悠長,耐人尋味,是可以一聽再聽的演出。在艾雷島的威士忌裡,具備古樸與悠長意味的非Laphroaig莫屬,雖然Laphroaig是艾雷島裡號稱泥煤味最重的三家酒廠之一,但是奇特的是入口時並不會感到泥煤味的厚重,反而是先嚐到柑橘味,然後是乳香,慢慢的泥煤味才不知不覺的泛了出來,讓你一一感受到此一威士忌內所隱藏的不同風味,對不喜歡強烈泥煤味的人來說,是進入村上的威士忌語言的捷徑。同樣的,對於害怕貝多芬帶來的焦慮的人,貝姆的幾首貝多芬錄音可以或多或少讓人得到舒緩。

從意味深長的觀點來說,朱里尼的指揮是我心目中的最愛。許多人會以為朱里尼就如克倫貝勒一樣的緩慢,但是朱里尼可不會把向克倫貝勒一樣把快板弄成稍快的行板,也不會那麼刻意的把重拍加重,其實他比較像是慢一點的克萊巴,不過我個人認為朱里尼的歌劇指揮功力與經驗高於克萊巴,所以在張力上要優於克萊巴,這一點從朱里尼指揮過的眾多歌劇錄音可以得知,而他所指揮的合唱曲如威爾第的安魂曲以及貝多芬的莊嚴彌撒與c小調彌撒都是劇力萬鈞的作品。而這一類指揮的趨向,也不適合第一與第二號,但是從第三號開始,每一次的錄音都是精采之作,而其中我最推薦的是與倫敦交響樂團(LSO)合作的第九號,論樂團不是最頂尖的樂團,獨唱者也不是最出名的,但是整個曲子聽下來,讓人感覺有如巨大的碑石一般,莊嚴,深邃,最重要的是在如泰山般的重量下,依然保有新鮮,張力,活潑,是一個不容易超越的演出,同時錄音也自然宏偉,連朱里尼自己晚期與柏林愛樂的演出都遠為不及。而朱里尼的英雄,合作的對象是洛杉磯愛樂,從歡樂到失望到為英雄送葬,一直到最後的歡暢,高低起伏,如層層疊巒,峰迴路轉,把人的心緊緊揪住,是我最喜歡的英雄,比較起來,克倫貝勒的英雄缺的是這種海闊天空的情境與戲劇張力。在威士忌的世界哩,也只有年份夠久的拉加維林(Lagavulin)才可以比擬。Lagavulin,Ardbeg與Laphroaig為艾雷島中泥煤味最終的三家酒廠,不過他們的泥煤味各各不同。但是其中最耐人尋味的是Lagavulin,與朱里尼的貝九一樣,很難用一句話來形容,他的各種特質似乎互相衝突,可是卻可以融洽地融合在一起,它的味道綜合了新鮮,沉澱,熱烈,深邃,刺激,溫潤,甜美與熱辣,18年的Cask Strength的Lagavulin一入口時有一股甜香,到了舌頭中段時熱烈的氣氛湧了上來,那種熱烈甚至強烈到有一點微辣,不過這樣子感覺很快就被一股溫暖所取代,到了舌根處,奶香,酪香,檸檬香,柑橘香漫了上來,然後緩緩的沉澱下去,但是在後面有著不安的騷動湧現,接著是深邃的泥煤味充滿了整個喉嚨,慢慢的整個胸口充滿了感動,英雄與合唱的共通點是在一首曲子裡同時有這麼多的情感,有高潮也有低潮,有失望也有歡樂,失望到徹底,歡樂也到徹底。你說,還有什麼樣的音樂可以與此比擬呢?

但是假如你聽不慣前面的大師對於貝多芬的交響曲所投下的巨大身影,又同時要求錄音品質的話,那麼我想推薦的是Leibowitz指揮皇家愛樂的版本,這大概是我聽過最流暢的版本,或者說是速度最快的版本之一了,有趣的是在流暢程度上(雖然說速度沒這麼快),我也推薦Masur指揮萊比錫布商的版本,尤其是他的第一,第二與第四號。前者是 Chesky所出版,錄音效果驚人,速度之快,當年大概無人能比,不過這麼快的速度,也顯露出樂團的功力不足,在這麼快的拍子的催逼之下,要求樂團要整齊,也要做出表情,那確實有一點強人所難。在速度上,雖然Masur的版本沒那麼快,但是其實相差不遠,可是萊比錫布商的功力讓聽的人覺得流暢之下游刃有餘,一點也不覺得趕,這是我聽過最棒的第一與第二號,它具備古典時代的典雅以及貝多芬獨特的活力,也預示之後貝多芬將邁入更為壯闊的形式,當然,他帶給自己以及之後的人們的焦慮也就更深了。數十年間,有許多的錄音以同樣飛快的節奏來詮釋貝多芬的九首交響曲,但是多數是以所謂希望回到貝多芬所處的年代的樣貌來呈現,如諾靈頓,霍格伍德,加德納等所謂的古樂或說是復古的音樂家,我們也聽過如哈農庫特以較小編制的歐洲室內樂團所演繹版本,但是以一個現代大編制樂團來演出的速度飛快的版本在這數十年間出現的次數實在不多,但是沒有一個能與我心目中的Leibowitz與Masur並駕齊驅,尤其是前者的優異錄音與後者的從容。我們可以想像這麼作的難度有多高,對於一個大編制樂團要合奏這麼巨大的音樂所要求的齊整不是一般樂團可以做到的,想想當年貝多芬指揮的畫面:貝多芬快速揮舞著指揮棒,而樂團卻死命也跟不上聽不見的指揮的速度,結果是一團糟。也許在我們心目中能有現代樂團可以做到這一點,但是也要有指揮希望這麼詮釋,例如柏林愛樂可能沒問題,但是我想卡拉揚會覺得演出太快結束,他還沒過足聚光燈的癮呢!相隔數十年,Chailly指揮萊比錫布商重現現代大編制樂團以"可能"是貝多芬心目中的速度錄下這套貝多芬九大交響曲(含所有序曲)的里程碑。會聽到這個詮釋完全要歸功於我的好友 Mingus的介紹,畢竟對一個已經擁有不下十個歷來大師所演繹的版本的人來說,要多去嚐試一套貝多芬不如去聽其他沒聽過的音樂,但是Mingus兄是我所認識的樂友之中閱歷數一數二的,近年來,他多數時間都在大力推薦古樂,也因此會推薦貝多芬的音樂對他的讀者來說是一件稀奇的事,幾個月前,Mingus兄來訪,也帶來這一套CD。既然Mingus兄提到他的速度,所以一開始我是從第七號開始聽,而最讓我驚訝的是他的錄音,活生感好極了,個別樂器的聲音就如同多麥克風收錄的一般,清晰極了,但是最重要的是所有樂器的聲音融合得好極了,堂音像煞威金生老先生的聲音,這像是典型的DECCA之聲,但是偏一點點飛利浦,又摻有一絲絲不太明顯的DG的亮麗,重要的是,他把第二小提琴移到右側,讓我這個木耳可以更清楚的聽到第二小提琴的細節。管樂是無可比擬的溫潤光輝,定音鼓採用較硬的鼓棒,反應速度極快,但是餘韻較古樂版本長且優雅,第九號的錄音不輸公認的蕭提版。說到其快,還真的是每一首都快,Mingus兄用"吾道一以貫之"來形容他,不過快雖快,卻不是毫無節制以及失控的快,他對樂團的控制非常嚴格(你可以從錄影裡看到Chailly指揮時瞪大眼睛的可怕模樣),而樂團也有足夠能力接受他的控制,可以說指揮與樂團加起來幾十人已經合為一體,而且各聲部非常均衡,指揮給每一聲部在他們該表現的時候有表現的機會,而每一聲部也不負所託的給予完美的演出,這是我多年來聽音樂的僅見,難怪Mingus兄說Chailly與布商一起幫貝多芬的九大交響曲開了一條新路。假如要用威士忌來形容的話,也許Highland Park可以差堪比擬。Highland Park的味道比其它的威士忌要直接了當得多,韻味不長,入口後沒有其他威士忌一樣有多種味道夾雜不清的問題,你一喝下去就可以同時體會到他所包含的多種味道,年份低的稍有酒精味以及嗆辣的問題,年份高一點的,有一絲淡淡的泥煤味與石楠香,後韻雖較強,價錢不貴,但是卻無法與艾雷島的佼佼者相比,不過卻是比較無法接受艾雷島濃重泥煤味的人可以一試的。Chailly與布商的此一錄音總體來說非常超值,不僅聲音好,演繹也不同凡響,適合已經有許多版本但是卻希望能聽到不同看法的貝多芬粉絲。以我最喜歡的第二號來說,我還是最喜歡Masur(沒辦法,先入為主),第三號朱里尼與克倫貝勒還是我的最愛,第六號華爾特的風景與貝姆的韻味一樣的無與倫比,第七號克萊巴可以跟Chailly比快之餘,克萊巴那種瘋狂的優雅是誰也學不來的,第九號福佬的不二演出與朱里尼的面面俱到也是無可取代的。要說我覺得Chailly最棒的是哪幾首呢? 我自己覺得是命運,一開始的四聲動機有一點出人意料的平淡,但是接下來音樂的推進力卻是無人能敵,這一點是我認為此曲最重要的,可惜的是第五號從來不是我喜歡的菜,以致Chailly無法列入我最喜歡的貝多芬交響曲的指揮家之一,但是他的演奏會是我常拿出來聽的版本。比之威士忌,我不能沒有艾雷島泥煤味最重的三家再加上Caol Ila,但是假如還要多選個幾家來放在櫃子裡,年份好的Highland Park應該會是我的優先選擇之一,因為他的性價比高,適合跟朋友一起淺酌。

掰到這哩,您最喜歡的貝多芬是哪一個版呢?假如您喝威士忌,那麼您最喜愛的又是哪一個牌子的哪一年份呢?您覺得我掰的有道理嗎?假如您沒受過酒戒,又愛聽貝多芬,那麼試一下無妨,也許我亂掰的會合您的意也說不定喔!


後記:
這篇文章的起源是Mingus兄(http://blog.roodo.com/blanchot) 的文章有著對這錄音有獨到的見解,然後是橘子巴哈(http://www.wretch.cc/blog/orangebach) 在倫敦聽了Chailly的現場,她寫了一大段相關文章,而我在他們的部落格上瞎掰,於是就這樣賺了一套CD。無以為報,想說要寫篇文章,但是無奈我瞎掰功力可以,音樂功力短缺,所以最終還是以瞎掰為之。會把威士忌扯進來完全是被傑哥,達人Ray與thiel兄餵了太多好的威士忌,無以為報,同樣要來瞎掰一場,我生性偷懶,所以就二而為一,趁過年,生出這篇瞎掰文,見笑了。

最後,我實在必須承認拿威士忌來比擬貝多芬交響曲的版本有一點不倫不類,理由百百種,例如貝多非沒喝過威士忌等等。但是對我來說最大的理由前面說過了,威士忌讓我舒緩,予我療癒,可是貝多芬的交響曲總是擺出那副"Es muss sein"(非如此不可)的樣子 給你看,我還沒聽過哪一個版本沒有傳遞這種訊息的(或者說不能傳遞"Es muss sein"訊息的大概都不能算是好版本),以最後的Chailly/布商版來說,飛快的速度,突來的高潮,那種焦慮感尤其深刻,而緩慢推進的克倫貝勒版的高潮中的反高潮更是讓人焦慮到不行,說得粗俗一點,您有過想大便又找不到廁所的經驗吧!而看過Chailly的影片,那兩眼突出,像吸血鬼一樣的表情,要不讓人焦慮也難。也許,克萊巴的第七讓我可以少一點這樣子的感覺,不過我覺得這是第七號的特性如此,不是克萊巴的問題。但是Chailly的錄音確實讓我聽到一個新的面向,老實說,這是我最近最常聽的版本,而聽了之後,會讓我設法回去溫故,也就是聽聽我所有的其他版本。不過文章不能等我聽完這一大堆,因為後面還排著孟根堡,老克萊巴,托斯卡尼尼,伯恩斯坦,舒李希特等等,檢視一下,才發現自己聽音樂的面向其實不寬,因為我往往同樣作品一買就是十個以上版本,聽來聽去也就同樣的音樂,充其量是不同演繹而已,至於有沒聽出個名堂來呢?老實說不太有。這只是證明自己不過是胡裡胡塗,聽了自己不知所以的內在命令而買了這一大堆,這跟當了老師就想辦法要當至聖先師一樣荒唐,這樣子的"Es muss sein"大概就是我內在焦慮的起因。威士忌在一段時間裡扮演去除我的焦慮的功能(老實說,忘記內在命令更有用),但是遇到對酒有研究的朋友們,不免對自己的淺薄感到另一種焦慮,於是忙不迭的要在短時間內多了解威士忌,實在荒唐。不就是聽音樂,不就是喝酒,幹嘛弄到如此呢?我想,我乖乖的當跟班的就好,跟著Mingus兄聽音樂,跟著thiel兄喝威士忌,跟著達人Ray喝咖啡,跟著傑哥與Max讀書,跟著老大跑步,放輕鬆,別想太多,這樣就好,就好。

2012年1月8日 星期日

若離於愛者 無憂亦無怖

歷來的電影裡,有一橋段是我特別喜歡的,雖然類似這樣子的橋段出現在為數不少的地方,但是我還是最喜歡這段話。

「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著七色的雲彩來娶我」,女主角如是說。

金鋼狼師父總是會找機會取笑我,他說,"真沒見過像你這樣子的人,年紀這麼大了,還在做年輕人才會做的夢,你不知道嗎?講粗魯一點,所有的愛情故事,在男生這部分不過就是精蟲上腦而已呀!"

這時我會沒好氣的說,"師父,話不能這麼說,雖然說那是控制不住的荷爾蒙所造成的,但是千百年來,我們的年輕歲月不都是在這樣子的情況過來的,沒有愛情故事,許多詩與音樂就創造不出來了。"

但是,這一次,金鋼狼師父卻頗期待Gabriel的到來,沒見過Gabriel的金鋼狼,聽我說了Gabriel在凡間的事蹟,曾經驚訝到說不出話來,對於過去20年都在愛慾中翻滾過來的金鋼狼來說,找到真愛是他一生的目標,他從來未曾想過有人竟然是以救度眾生為累生累劫的工作,Gabriel這樣子的人是他心目中的英雄,因為他可以做到自己所無法做到的事。他一直擔心Gabriel會不喜歡我們做的喇叭。在等待Gabriel到來的時刻,我開著玩笑說,

「師父,Gabriel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身穿阿曼尼,手戴滿天星,開著寶馬X6來載喇叭。」

Benz[取材自網路,如有版權問題,請告知]


就在師徒笑謔之間,從門下面湧入了一股黑暗之風,這風來得古怪,其中還有油汙與血腥的味道,霎時間,我們覺得在地下的另一個空間裡,來了無數於闇黑中活動的眾生,兩人正在驚懼之間,突聞大地震動,此時師父要我稍安勿躁,因為師父的天眼見到天龍八部俱現,然後,一股香氣若隱若現,當是自在天女散花於大菩薩到來之路,饒是如此,闇黑眾生不但沒有退卻,卻反而有越來越多的跡象。此時,窗外傳來汽車引擎聲轟隆作響,Gabriel到了,背上巨大的黑翅膀緩緩扇動,我聞到如同死神降臨一般的氣息。

Gabriel進來後,環視了一遍,「想必這是你為我製作的喇叭了。那麼放幾張唱片來聽一下吧!」

為了驅趕陰闇死亡之氣,我播了一張專輯裡面的 "Sunrise"," Those Sweet Words " 與 "In the Morning",但是不等到歌手把歌唱完,Gabriel說,「你辜負我的期待了,這聲音太亮麗了,完全沒有陰影,不是世間音聲的常道,須知於善不善等於慈,對於聲音一道分了上下,所撥出的音樂自也落於下乘」

我慚愧的說,「您說的是,我昨天拿掉一顆比較廉價的電容,換上一棵貴上兩倍的電容,滿以為這樣子就會得到好的聲音,我錯了,待我更換電容,並調整一下分音器。」

接著,我知道在Gabriel這樣子的行家眼下是玩不得把戲的,我又變更了低音擺位,期待讓聲音的力量更凝聚。接著,我讓枯葉與小丑在如Harsh Mistress的月光下登場。

「嗯!這就對了,這才是我想要的人聲。接下來,你有鋼琴嗎?尤其是Magneto最喜歡的英雄變奏。」

我急忙翻動我的架上的唱片,卻無法找到Gabriel所指定的唱片,正在滿身大汗之際,我翻到了吉利爾斯的天鵝之歌。我問Gabriel是否可以以這張代替。

Gabriel面露獰笑,把長長的,尾端分岔的舌頭伸出嘴外,舔了一下再縮回嘴裡,「沒問題,要是沒辦法發出好的聲音,我就要把這張唱片帶走,那喇叭也就不必帶走了。」

我忐忑不安的放下唱針,從最著名的複格開始,吉利爾斯的琴音如同載著人心,在陰晴不定,善惡難分的河上航行的扁舟,不管浪頭有多高,淹沒過舟頂後,扁舟還是無礙的漂向該前往的方向。此時,我可以感到,闇黑眾生退去了不少,但是留下來的卻更是目露兇光,深怕Gabriel被這音樂從他們身邊拉走。一曲完畢,Gabriel深吸了一口氣,表示唱片可以留下,但是他希望再聽一首小提琴曲。這次他並沒有指定曲目,我取出我最有把握的協奏曲,從慢板的末段開始放起,歐依斯特拉夫深刻的獨奏,接下來管弦樂的宏大加入,樂團裡數十人的位置歷歷在目,我自以為得意的面露微笑。

Gabriel以如同溪聲一樣的聲音說,「提琴的聲音美極了,管弦樂的最底部更是優秀,但是在200Hz似乎有一點不足,造成聲響上少了一點點威震天下的氣勢,是嗎?」

我必須承認,這對喇叭的設計並沒有把交響樂的重播列為重要的考量,主因在於我從Gabriel的日常聆樂習慣猜想他並不常聽交響曲,但是Gabriel終究是不愧是對音樂如海納百川一般接納的Gabriel,連這一點點弱點也被他抓出來,我硬著頭皮說,

「Gabriel,是我一時疏忽,沒考慮到要為交響樂的重播做最佳化的處理,現在這個問題暫時無法改善,假如你因此而不滿意的話,那麼你就帶走剛剛那張鋼琴演奏好了,我會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再改進的。」

「那倒不必,你是知道的,我平常聽管弦樂,尤其是交響曲的機會不多,也知道要把小編制錄音做得小巧迷人,又要要求大編制錄音能鋪天蓋地,我想也不是這種尺寸的喇叭可以做到的,我雖然要求很高,倒還不至於求人所難。不過,這張吉利爾斯你要是有機會,就幫我買一張吧!我想在你做的喇叭上,多聽聽大師一生的最後錄音,興許會給我一點啟示吧!」Gabriel說。

我鬆了一口氣,倒不是為了一張唱片,而是我總算沒猜錯Gabriel的喜好。接下來,我想該是放其他類型的音樂了。從有點憂鬱開始,跳一下給黛比的舞,帕內瑪來的女孩讓Gabriel眼睛一亮,我知道應該是對了,接著Gabriel是一下巨大的薩克斯風,最後直接進入無上的愛,Gabriel喘了口氣,眼睛放出異樣的光芒,此時,諸天護法長嘆了一口氣,與天女們一同隱退,我一時好奇,問道,

「Gabriel,難道這音樂不好嗎?為什麼諸大菩薩與龍天護法們都離開了呢?」

「阿聞啊!你有所不知,他們離開,一來是因為暫時不必擔心我入了魔障,不至於危害世人,所以離開,但是同時也是因為我的心魔未除,陷溺已深,難以開悟證果,離成佛之日似乎更遠了,也因此有此一嘆。」,Gabriel無奈的說。

「所謂障是菩提,諸煩惱是道場,你現在以眾生為道場,這麼努力,護法們實在不夠意思,怎麼可以丟下你不管就走了呢?這樣子算是哪門子菩薩?」,我為Gabriel抱不平的說。

「說得好,但是真能做到這樣就好了,古人說,十年浮海一身輕,乍睹梨渦倍有情,能看透慾望的可怕,但是卻躲不過其糾纏的,不可勝數,我也是其中之一呀!三千大千世界哩,像我這樣子的眾生不計其數,走在求道之路,卻又去不了魔障,諸天護法還趕著去幫其他人呢? 我一時之間沒有危險,還是靠自己的好啦!來吧!接下來,我們要聽什麼呢?」,Gabriel淡淡的說。

「我們來聽聽有一點節奏的搖滾,好嗎?」,我說。

「也好,這樣子我們可以了解一下這對喇叭的低頻方面的表現。」

當Alan Parsons Project的"Sooner or Later"穩定的節奏鼓聲從喇叭裡傳出來時,我跟師父都緊張的看著Gabriel,直到我們看到一絲絲讚許的眼神從內裡透了出來才鬆了一口氣。我非常喜歡喜歡Jackson Brown的"Running on Empty",尤其是最後一段的"Stay",但是聲音一出來,連我自己都覺得那樣子的低音表現,在非常好的錄音之下,可以有一點渲染加分的作用,讓聽的人情緒更High,但是一般的搖滾樂的錄音就不一定了,澎湃的低音讓音樂沉重多了,尤其是那稍稍收不住的尾音讓我不大的房間有一點控制不住的樣子。聽Pink Floyd的"Just Another Brick in the Wall"很棒,可是瑪丹娜的"Frozen"時就實在是重到整個低音都要塞滿空間,有一點噁心的感覺了。接下來黑色沙巴斯的天堂與地獄,涅槃的"如來者"(Come as you are)與U2 的"Walk On",我們都有共同的看法。

「Gabriel,你覺得我們是不是應該把低音的尾巴收掉一點,這樣子比較不會在聽搖滾樂時造成困擾呢?」

「也好,我的空間應該是消化不掉這麼強大的低頻。」

這時,金鋼狼師父跟我互望一眼,決定進行我們的低音箱改造工作。首先,我們先把低音單體取下,然後把一大塊橡皮分成兩片,然後再用布鬆散的包住這兩片橡皮,之後我們把兩橡皮的一端固定在箱體底部,然後再把橡皮的兩端分別固定在箱體上半部的相對兩端,最後重新把低音單體裝了回去,然後再把之前聽過的搖滾樂一首一首重新聽一遍。這一次,雖然錄音好的曲子聽起來爽度沒那麼高了,但是一般的搖滾樂都可以安全過關,我不喜歡把吸音與制震做得剛剛好或甚至有一點過頭,畢竟我還是比較喜歡低音稍稍過度一點的樣子。

Grbriel點點頭,表示可以了。

「天快黑了,我想我還是不要停留太久,何況我北部還有一點事要處理呢!」

P1020186

就在這個時候,從門的底部湧現一團團的黑物,慢慢的這些黑物幻化作一個個人形,無法看清楚他們的面孔,連四肢都只是初具形式,但是四件喇叭組件也就一個個被抬離地面,我打開門,讓他們出去,一行人經過走道時,適逢下課時間,往來的師生好像一點也沒見到Gabriel以及他的隨從似的,就好像抬著喇叭的是金鋼狼師父與我,而不是四個黑物般的隨從,當然更看不到背上長著大大翅膀的 Gabriel。我們一行人到了側門,一點困難也沒有的把喇叭裝上了車,四個黑隨從在車子發動的一霎那間,隱沒在車子的頂端,前後以及底下。Gabriel把車窗搖下來,出聲提醒我不要忘了過兩天到他那邊做最後的調整。接著,他重重地握了金鋼狼師傅的手,語帶深意地說,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金鋼狼師父,雖然我們初次相會,承你的幫忙,無以為報,僅以此四句相贈,我們後會有期。」

Gabriel的車子駛動後如輪不點地般緩緩離去,我抬頭看了一下天空,厚重的烏雲後面透出一現光芒,可以想見,雲的背後,還是一片青天。


2012年1月1日 星期日

威士忌

說真的,我實在不喜歡喝酒,不喜歡的原因倒不是因為它是五戒之一,殺盜淫妄酒,酒之為戒,不是因為他嚴重到跟前面四項一樣程度,不過,酒能亂性,喝了酒要是做出什麼事來,多半脫不了前面那四樣,所以酒戒又叫遮戒。 其次,佛教講的是開智慧,喝了酒,茫茫的怎算有智慧,所以一般以不喝酒為宜。

但是我喝酒一來"很少"過量,而即使喝醉了,也是一頭栽倒,躺在地上的漢子諒也做不出什麼好事來,所以從來沒出過亂子。其次,要喝酒的人,總有千百種理由,你看人家濟公跟布袋和尚不是喝得兇嗎? 所以有智慧的人應該不在此限。那麼我到底為什麼不喜歡喝酒呢?這要追溯到很久遠的小時候。

我老爸沒退休回鄉下之前在高雄做生意,做的是買進賣出的汽車零件生意,東西除了賣修車廠外,還賣公家單位,所以應酬難免,應酬就是要喝酒,而喝酒的場所可不是六合夜市裡的海鮮攤,而是過去一點點的世界大舞廳,以及再過去兩條街口的五月花酒家。我念的國小與國中都離這兩個地方不遠,放學後,照例會經過這兩個地方(至於其他的"場所"容後再稟),偶爾見到花枝招展的小姐進出,尤其是紅牌小姐,那是前呼後擁,神氣得很。國中時,常在想,要是以後的女朋友能有這麼美那該有多好,不像是學校裡的女生,看起來實在差很多,論身材沒身材(那年代的女生發育比較慢),論臉蛋沒臉蛋,跟她們說話還擺副臭臉兼給你衛生眼,實在沒啥趣味,不像這些小姐,笑得花枝亂顫的,多可愛。當然,那時我不知道這些笑容背後會有許多不為人知的故事。喔!我說到哪裡去了,拉回來。

我老爸就常跟客戶去這兩個地方,也只有這兩個地方才夠班,去其他的地方喝,怕客戶不買帳。不知道是我老爸自己也愛去,還是客戶一天到晚都要他去"招待",一個月總是會去個好幾次,當然,就會有一些小姐就變得有點熟了,假如每次去都是請她們來招呼客人的話,我記得有一個叫淑芳的五月花裡的小姐,不是頂紅的那種,長得老實說比我老媽差一大截,當然也不是我喜歡的那類型的,我喜歡比較清純,帶點淺淺微笑,最好有個酒窩的那種,喔!抱歉,我又亂扯了。這個叫淑芳的,就沒事三天兩頭打電話來,問我老爸為什麼那麼久沒去了,天曉得我老爸三天前才去過,要不然就是問我老爸是不是被世界舞廳的燕紅那狐狸精給迷住了,我看她自己才是狐狸精,要不然就是笑我老爸膽小,怕老婆所以不敢過去喝幾杯。最後這招最有效,因為那個時代的男人跟現在不一樣,現在的男人怕老婆就美其名為新新好男人,真是騙死人不償命。那個時代,怕老婆會被笑的。

當然啦!每次這種事一發生,我們家就要氣氛緊張很多天,大人們脾氣就變得特別大,我說什麼大家應該清楚得很,所以不必多說。遇到這種時候,我們家三個孩子都很識相,功課乖乖自己做好,電視報紙也不看了,躲起來,免得掃到颱風尾。但是這也不是我不喜歡喝酒的主要原因,老實說,我老爸那人雖然粗魯,但是良心是有的,逢場作戲是有,但是還不至於弄個小三出來,而且該給孩子老婆的,從來沒少過。所以對這種偶而有酒家女打電話來這事,我小時覺得我們之所以倒楣都這類狐狸精害的,長大後倒是真的覺得還好。

我不喜歡 喝酒的原因是每次我老爸上舞廳或酒家,總是要喝到醉為止,然後硬撐著回到家才發作,因為他有一個想法,那就是不能在外面醉倒給人家看,所以要吐回家再吐。以下場景,我們家就常常上演。

那年頭,10點鐘算晚的了,不像現在都要喝通霄的,而且警察也不太抓酒駕,老爸開著車,穩穩地停在我家騎樓下,下車,步伐有一點凌亂的進了家門。假如我們閃避不及,那麼他會滿嘴酒氣地叫住我們,問我們功課做好沒有,有沒有聽老師的話。我保證你從來沒有見過像這麼盡責的老爸,辛苦去應酬做生意,然後喝醉酒後,還可以把車子開得這麼穩的回到家,之後還會問孩子的功課的。不過問完功課後,好戲就要上演了。接著,老爸就突然間起身要衝去廁所,但是到了一半就往往倒在店裡的見本櫥後的一個午休用的小床上,然後開始吐了起來。你真應該看一次那個奇景,壯觀的程度簡直像是布達佩斯市的瑪格莉特島公園裡的那個音樂噴泉,雖然吐出來的柱子也許不到30公分高,但是那一刻,你覺得比那個高達30公尺的噴泉一點也不遜色,若是配上貝多芬的交響曲就更正點了,只不過瑪格莉特島音樂噴泉看起來賞心悅目,配著史特勞斯的圓舞曲時在優雅,而這個噴泉則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說是自然天成的噴泉一點不假,只是超噁心的罷了。那一刻,我可以清清楚楚的知道老爸那天晚上吃的是什麼,總之不是魚翅羹,就是鹹酥蝦,反正都是好料就是,中間還會混著一點青菜,或者鮮蚵生蠔之類的,有時你甚至可以看到,紅色的蝦子,黑褐色的東坡肉加上帶一點土黃色的醉雞,從老爸的嘴裡噴出來,我保證比維蘇威火山爆發還精彩。只不過,火山爆發時,人們會逃命,老爸的美食噴泉爆發時,我們要忙著幫老媽收拾殘局,有一次,老爸不知道吃了什麼,吐出來的東西實在是臭到家了,我年紀小,所以我當場把當天晚上吃的東西都吐了出來,我還記得那晚喝的是杏菜小魚乾湯以及煎虱目魚,那天晚餐前,菜上了桌,我還在大家都沒發現的情況下,把全部一整隻虱目魚的魚皮給吞了,照例被老媽以及哥哥罵了一頓,吐出來的那一刻,我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真是可惜了那香噴噴又煎到金黃的魚皮"。而就在我哥哥目瞪口呆之際,我老爸又是一陣嘔吐,噴出來的東西竟然直接衝進了我老哥的嘴裡,就像是一部遊覽車超速衝進了雪山隧道然後追撞前一部小客車一樣,一陣火花從隧道洞口噴了出來,我老哥那晚吃的也都吐了出來,不用說,內容物跟我的差不多,但是就缺了香噴噴的魚皮,這是他唯一比不上我的地方。我老姐見狀,實在也忍不住了,但是那天晚上,她沒怎麼吃,所以比我們更慘,因為有東西吐還好,肚子裡沒東西還要吐,那簡直是慘不忍睹的慘,吐到後來大概連酸水都吐了出來。最厲害的是我老媽,只見她面不改色地發號司令要我們這些無三小路用的角色全部退開,她一肩扶起老爸矮小但不算輕的身軀,到浴室讓他吐個夠,然後幫他脫了衣服,擦洗一番,換上乾淨衣服,最後命我們一起把老爸扛上樓(畢竟扛一個爛醉的75公斤的男人不是一個四十來公斤的女生可以獨立辦到的),然後讓我老爸安安穩穩的睡上一覺。接著,我們一起把所有的嘔吐物,包含老爸的,我的,老姐的以及老哥的,都一併清理乾淨,事後想想,又是想起了那香噴噴的虱目魚皮,雖說吐出來後實在看不出它曾經是美味這件事,還白挨了一頓罵,真不甘心。老實說,我真佩服那個時代的女人,不到40歲的弱女子,在經歷過這一切,還能夠若無其事的處理好家裡的事,實在不簡單。雖然,我有一次在戰場清理過後,回自己樓上房間睡覺,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起來去上廁所,卻發現廁所有人,於是走到樓下的二樓廁所去,經過客廳門口時,聽到老媽隱隱的哭聲,害我也替她心酸。總的來說,那年代的女人,還真不是蓋的。

所以,我真的不喜歡喝酒,即使那時我們家到處都是軒尼斯什麼的,連亨利XX與路易十幾的都好多瓶(我後來才知道這些酒有多貴,真的浪費錢。),但是你要是告訴我杜康是用來解憂的,那我死也不相信。我的印象哩,酒是麻煩的製造者。長大一點後,老爸"允許"我喝酒,每次過年吃年夜飯總要我跟他乾一杯,我總是勉強喝一小杯就算了,我不喜歡白蘭地,即使多棒,多貴,多香,都一樣。

所以有一陣子,我會喝酒,多半是被要求的或被強迫的,不過,你要是問我有沒有自願喝過酒,或者甚至是自己買酒來喝呢? 答案是當然有,不過那種狀況出現的時候,多半是很慘的事情,說是很慘,也是當時的情況下所做的評斷,這些所謂很慘的事當然現在看來一點也不慘,有時候甚至可以說,那真是好狗運,要不是很慘的事情發生在當時的話,現在肯定會更慘,至於到底是怎麼樣的慘事,那就不必問了,總之就是那麼回事。

好了,說了一大堆,奇怪,本文的名稱不是威士忌嗎?怎麼東拉西扯講一堆五四三呢?為了避免被毒打一頓,還是快快進入正題的好。

那是一個冬夜,一個旅人,在寒風中到了台北市羅斯福路的附近,出了捷運,那一天還真是冷,冷到我穿了一件我老爸送我的日製的羊毛衛生衣,假如你一定要知道的話,就是志村健大爆笑裡,志村健歐吉桑穿的淺褐色的那種,前面有三個橘色的扣子,這種顏色的搭配也不知道日本人怎麼想出來的。遇到寒冷至極,必要的時候還可以加一件顏色差不多的,質料一模一樣的肚兜的那種,平常沒事我不會穿他出門見客,即使人家不知道我裡面穿了這玩意兒,但是想到自己裡面確實穿著跟志村健歐吉桑一樣老土的衛生衣時,我就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要是讓人見到了,怕不要打個地洞鑽進去才行。不過對一個從南部上來的土包子,遇到據說只有八度的氣溫,就算要打地洞我也認了,總比冷到感冒,然後要連續咳個兩個月要好。上了地面,我約莫辨識了一下方向,朋友本來說要來接我,我想反正他來了,也不過是兩個人一起打哆嗦走路而已,要是他騎機車來那就更慘了,他可能沒事,我要凍斃了。所以雖然不確定怎麼走,還是要他待在家裡等我,套一句我一個朋友愛說的話,把"東西"準備好等我過去就好。

我鑽過廟旁的小路,然後是一條長長的巷子,這巷子有一點暗,不過有幾家賣消夜的小店,我想,店裡總是會冒一些熱氣出來到巷子上,這樣子我就可以偷一點熱氣,沒想到,這些店門口都弄個半透明的塑膠布垂著,你透過這些塑膠布,看著裡面的關東煮在攤子上被煮得熱騰騰的,明明晚餐吃得很飽,卻莫名其妙的餓了起來,偏偏一點熱氣都分享不到,腳下是濕濕的地面,我把塑膠布簾子一掀,把長劍往桌上一放,吆喝著,店小二,來兩斤燒刀子,切一盤滷牛肉,再來一碗大滷麵。喝!我一定是昏了頭的,我吃素,吃什麼牛肉,況且賣關東煮的店,怎麼會有滷牛肉跟大滷麵呢?而燒刀子不就是酒嗎?我在想什麼,還不快點走,難道要老闆出來招呼,然後再跟他說聲對不起,再告訴他我吃素嗎?一個吃素的,對著關東煮流口水,像話嗎?都是這鬼天氣惹的禍。

出了暗巷,必須越過了一條奇怪十點多還一堆車子的大馬路,我等了好幾分鐘,也多吹了好幾分鐘的冷風,才過得馬路,一輛摩托車,明明看到我要過馬路,還不讓行人,差點撞到我,我猛然一腳踹過去,可惜落了空,但是一運氣,似乎沒那麼冷了,眼前看到了一顆大雀榕,呵呵!快到了,沿路看著一棟棟價值幾千萬的小公寓,我心想,媽的,這種地方給我都不要住,又冷又貴。那顆大雀榕實在大得離譜,樹葉搖呀搖的,轉了個彎,我認出了朋友的家,卻不知道門鈴在哪裡,我打了手機,結果說是收不到訊號,我索性叫了起來,那叫聲聽來簡直不像是我平常的聲音,氣若游絲,混著肚子嘰哩咕嚕,簡直比我嘴巴裡出來的聲音還大。終於,我的朋友聽到了,不知道聽到的是我在叫門,還是肚子再叫魂,總之,他從地洞裡鑽了出來,滿臉笑容,非常誠摯的請我進門,我心想,還好,我不必因為我那可笑的志村健衛生衣打地洞了,因為我馬上就要到地洞裡去,反正已經是地洞了,就犯不著再打一次地洞。

這個地洞有一點不一樣,一般的地下室不是這樣子進入的。通常,進了門會到一樓的廳室,然後再由一樓轉幾個彎到地下室的入口,不過這一個地下室不太一樣,因為一推門進去就直接看到一個向下的樓梯,所以這個大門是專為這個地下室而設的,這跟我以前在國外租的房子有一點類似,因為這樣子的地下室是專門用來出租的,所以出入口與一樓就分開了,如此就不相干擾,所以我說這是個地洞,類似哈比人的居所。所不同的是哈比人的地洞其實是蓋在小丘的底部,一邊看來雖是個地洞,從另一邊來看卻是一樓,這一個就是標準的地洞,因為下去的樓梯陡得很,我用已經凍僵的身體要走下去而不咕咚一下翻跌下去還真的有點不容易,這時我想到剛剛應該在賣關東煮的攤子叫兩塊滷蘿蔔,順便喝兩碗湯才對,蘿蔔當然是素的,湯雖然八成是鰹魚乾下去熬煮的,可是應該很清澈,算是半素,走這樓梯時才覺得後悔,不過要回過頭去那店裡喝碗湯再來走這樓梯也沒這回事,我想,小心一點就是了,我期待,朋友該會準備個消夜等著我,要是沒跌下去,送了醫院,應該就還好。

下到地底,進了地洞,才發現樓梯這麼陡是有原因的,一來比較不占面積,二來這地洞的挑高就像一般的透天厝樓層一樣高,心想這不錯。而且這地洞還真是個好地洞,就是俗話說的,別有洞天,一點都不冷。我想,台北市的人這時節也許都該到地洞裡去,不必開暖氣,可以節約能源。

稍高的氣息也許只是一種錯覺,錯覺裡面的溫暖,因為一進到地窖裡,不會有裡面該有溫暖家庭的感覺,乾乾淨淨的廚房,爐子上有鍋熱湯,還有剛烤熟的麵包,加上一瓶為寒天夜晚訪客而開的紅酒。沒有,桌上有泡咖啡的諸般工具,但是顯然主人沒有要泡咖啡的樣子,因為這不該是要把被凍傷的意識搖醒的時候,牆角有一大箱紅酒,但是主人也沒有拿出那隻他慣用的EH開瓶器的樣子,就酒來說,紅酒是種餐酒,沒有食物來配著喝,紅酒本身並不吸引人,不好的紅酒有一種令人作嘔的味道,好的紅酒雖然順口,卻是粉味太重,而紅酒要搭配的食物又太過講究,這一點遠遠比不上好的米酒與高粱,一疊花生或堅果就夠讓高粱發揮作用了,但是紅酒不行,遇到這種天氣,又這麼晚了,上哪裡找上好的燉牛肉呢? 再說,我吃素的,所以紅酒顯然跟我無緣。

我的嘴巴不講,你也知道我是在找食物,即使肚子不說餓,潛意識裡也希望有一點食物進來,食物帶來的熱量會把骨頭裡的寒氣驅離。但是一眼望去,兩個房間裡各自擺著幾個古老的木櫃,橫躺著,長度多半可以把一個人裝了進去,你要說這是在布拉格郊外古堡地窖底下,擺著讓吸血鬼休息用的也不為過。沒事在屋子裡擺這麼幾個不知道用途的櫃子總不是一般人會做的,所以要是德古拉爵士真的從裏面休息夠了,爬了出來,我想也不會讓人感到驚訝。

然後,裡面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音,我為這音樂所吸引,寒冷,飢餓,不安的雜念不知不覺得遠離,朋友從裏間的聲音傳了出來,

「那是許耐貝彈的BWV 992,讓我們一起想念未能一起來聚會的弟兄們吧!」

轉進到裏間,天地同寬,這地窖裡看不到天,怎麼說天地同寬呢? 原因在於四壁掛滿了由地面延伸到天花板的書法條幅,龍飛鳳舞的字好像要破紙而出,這時,感覺不到天花板的存在,因為月明星稀,烏鵲南飛,山川相繆,鬱乎蒼蒼。正恍惚間,傳來"共君斷約",如泣如訴;餘音裊裊,不絕如縷。

蘇子愀然曰,「哎!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朋友說,「是極,是極!」

那晚,我們幾乎喝乾了一整瓶威士忌。

 

2011年11月13日 星期日

聲音迷路

昨天,帶著孩子到陸老師家,大人忙著聽音樂,小孩忙著玩,也因此,唱片一張接一張,偶而排解一下糾紛,度過了一個快樂的下午。


陸老師問我還記得上次來時的聲音嗎? 我說,那哪有可能,我充其量記得威先生與洛先生的聲音,當然還有該公司歷年來聲音的過渡。於是,那六張唱片登場,聽完後,我忙著在記憶中尋找鄭小姐的拉羅,安先生的不太駭不太正統的德式波列路,布先生的破榖倉,與蕭先生的魔戒,在驚訝中,我迷路了。六張唱片,應該代表六份地圖,各自指向不同的風景,奈何,我真的迷路了,人為什麼會迷路呢? 蓋所經過的地方看起來都一樣,如同甯采臣在樹妖所布下的陣中慌不擇路,我找不到路是因為我過去所熟悉的路一條也找不到,我想,我還是隨著朋友的文字,到倫敦去就好,音樂會便宜又熱辣。陸老師說,對呀!早知道,真的到倫敦去還比較便宜,即使順道到德國與荷蘭去都划算。

DECCA

[照片來源: http://www.deccaclassics.com]


最後,該回家了。陸老師要我再等一下,他說,有一個大壞人想害他。他給我看大壞人要用來害他的東西,我說,還好,不過好幾個月不吃不喝,吃得下的。接下來,我才真的嚇一跳,陸老師給我看另一張圖,他說其實他想要的是一邊有十顆單體的那對,他求求你別再害他了,要害他也該拿對他胃口的東西。

Django

[照片來源: http://www.my-hiend.com]

marten1

[照片來源: http://www.my-hiend.com]


我聽完,張大了嘴巴,不知道哪一個才是大壞人。趕緊落荒而逃。

2011年11月6日 星期日

大天使

我有一個朋友,他是一個天使,但是他不屬於任何一宗教,凡是好的教義,不管是儒釋道老法,還是耶穌基督與莫罕默德,他都接受。不要以為天使是只受天主教的大老闆耶和華管,他這個天使是自在的,而且是天使裡等級最高的,為了方便,我們以天主教裡的大天使Gabriel稱之。

事實上,他是隨緣化現,上一世是自在天女,散花於羅漢菩薩之中,自在中轉法輪,上上世是轉輪聖王,一統天下,與民生息。在1960年代,又帶願來到東方小島的東方濱海小城。Gabriel成長後,修道於大城台北,他白天現憤怒像,雙手握劍,力戰政府群魔,為生民爭取福利,到了晚上,批上天使的衣裳,踽踽獨行於街頭,以肉身救度沉淪慾海的眾生。到了周末假日,他又化身為人間導師,講授不可思議經典,以無上光音,度化愚痴。雖然他以東方經典為講授重點,但是東西方聖人心與理皆同,所以他背上長著翅膀也就不足為奇了。不過,一般凡夫俗子從來就沒能看見Grabriel背上巨大無比的翅膀,這翅膀是一種榮耀,也是一種負擔,翅膀代表著他心裡的自由自在,同時這翅膀也幫助他,飛渡苦海之上,肩負眾生苦難。

  但是,Gabriel終究不是已經達到清淨自在的等覺,久遠之世以來,於紅塵之世行腳之際,卻不能化盡煩惱。雖說煩惱即是菩提,菩提無非煩惱,示慾之過於淫舍時,對於美若天女,色藝雙全者,雖知皮下皆是濃血,百年後不過是白骨一堆,但是心中不能無動。當負劍斬妖魔之際,不能無感於殺戮時血濺十步的快感。自上個阿僧祈劫以來,能安定Gabriel的心神的也就只有音樂了。雖說五音令人聾,音樂惑亂心神,甚至喪國的例子,自古有之,但若是沒有了音樂,Gabriel連一時三刻都無法把心魔暫時從心裡逐出,若是Gabriel的心魔一時三刻間無法控制,那麼對世人的危害就大了,音樂對Gabriel來說就像是毒藥,也像是解藥,音樂讓他得到無上的喜樂,但是也讓他入魔越深,每當魔念一起,音樂可以讓魔念銷息,但是下一次的魔念來臨時卻更加難以抵擋,他需要更強力的音樂才能夠讓自己不至於陷入癲狂。古典音樂裡的古樂以及巴洛克已經無用,交響曲的恢宏只是假象,他需要的是悲歌,魔鬼的顫音以及哈瓦內拉才能讓他警覺其實光明與黑暗是齊聚在他的體內的,他需要枯葉以及獨舞才可以提醒自己一切是真也一切是假真是無常,他需要月亮的陰暗面以及Sucker Punch才可以繼續他永遠走不完的旅程,找到永遠找不到的出路。槍與玫瑰,寂靜與暴動,等同涅槃。

所以Gabriel是個音樂雜食性者,音樂的載體也是一樣雜食,從黑膠到網路電台都有,音樂之中是不是具備撫慰靈魂的特質材才是他所重視的。不要因為Gabriel對於音樂的要求非常高就誤會他是一個對於音響器材極為講究的人,有一次,偶然間用汽車上的音響聽到阿炳親自演奏的二泉錄音,他竟然感動到不得不把車子停在路邊,以平息心中的巨大起伏,可見他不是一個俗稱的音響發燒友。

對於今世必須以肉身示現於娑婆世界的他來說,聽音樂的最後一英哩,還是必須回到實體的發聲機構才行,也就是喇叭。雖然對於音響器材不是太講究,但是他還是為不同的音樂類型準備了兩對性格完全不同的喇叭,一是Dynaudio,另一是Harbeth。擴大機則是廉宜的PS-Audio。所有的器材都是一用多年。原本他以為這些器材要陪伴他到這一世結束為止,但是近日裡,他發現自己越來越無法面對累劫以來因為面對苦難所烙印在阿賴耶識深層的傷痕,詩曲無法幫自己重新讓傷疤出血後上藥痊癒,齊瑪曼彈的敘事曲不再能撼動心弦,無上的愛不在有無上的感覺,Sooner or Later,魔性會增長到無法掌控的地步,這一點Gabriel自己心裡很明白,魔性蓋過佛性的日子不遠了。他知道,這終將造成世人大災難的開端,他知道,自己需要的是真正符合自己對音樂內在渴求的聲音,如此,魑魅魍魎就可以暫時被封印起來,直到這一劫終了為止。到下一次入胎時,一切會重新開始,累劫修練再次開啟。

"我需要一對新喇叭",他對自己說。

雨夜裡,瘋狂的城市透露出不尋常的氣氛,大難似乎快要降臨,每一個走在街上的人,眼中都露出末日的獰光,走在林森北路上,一團黑暗罩在一個行進的物體,拖著長長的影子緩緩前進,我確信這是Gabriel,此時他背上巨大黑色翅膀揮舞著,嘴角帶著不自覺的獰笑,路上的行人大概都看不見這如同地獄來的死神所獨有的印記,要不然,這大街上恐怕會引起巨大恐慌。Gabriel在尋找著須要他的救贖的孤獨靈魂,同時也在尋找他的殺戮慾望下獵物,但是這時候,恐怕Gabriel自己才是真正需要被救贖的以及被狩獵的。他舔著舌頭,巨大黑色翅膀煽起黑夜裡看不出來的黑色旋風。帶著害怕,我走過去打招呼,靈光在Gabriel眼裡一閃而過,我拍拍他的肩膀,想確定那翅膀是否是真實的,那一刻間,翅膀已經消失無蹤,我不想探問他的隱私,但是卻希望知道相別多日的他近來可好。我們招了計程車,前往復興北路專賣清粥的夜消小店。點了四色小菜加上一大鍋地瓜粥。

"什麼時候來台北的,怎麼不先通知我弄乾淨我的住處來好好招待你?",Gabriel說。

"今天剛到,因為一家子一起上來,所以也沒想過去麻煩你。",我說。

"你看起來很疲累的樣子,怎麼回事?",他接著說。

"還不是學校的事在忙,我這工作看似輕鬆,中間有無法為外人道的苦處,總之,案牘勞形,古人有言。",我無奈的說,確實,在今日的社會哩,乞食講堂不再是那麼容易的事,看在這幾年來,年紀跟我相仿的同事,一個個不是面有菜色,就是罹患重症,我心中不禁喟歎了起來。

"那你呢? 我覺得你今天有一點怪耶!",我戒慎地問著。
"我的工作,你是知道的,那是要跟內外魔鬥爭的,一邊要救別人,一邊要自己不掉下去,很難的。",他把手放在嘴邊,好像是個抽菸多年剛戒了菸的人所慣有的動作。他喝了一口粥,輕輕的用筷子挖起鹹鴨蛋裡的蛋黃來吃。電話鈴響了起來,他看了號碼,想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接起電話。他的眉頭鎖得緊緊的,一邊專心聽著電話另一邊裡的人說話,偶而唔唔幾聲,或表示同意,或表示反對。接著,他跟打電話來的人交換了幾項意見,然後答應過一個鐘頭後會回到公司跟其他人見面。

"等一下還要工作呀!",我怯怯地問。

"是呀!這公司裡的官都只是為了自己的生存以及球著出事時自己不會被追究責任,都沒再管別人的死活,媽的!",他恨恨的說。

"這不就是現在的社會嗎?你的責任不也就是在紅塵中以同理與同事的心來拯救這樣的靈魂嗎?",我說。

"說的是,不過你想想自己,遇到怎麼教都教不會的學生不是也會氣得牙癢癢的嗎?",Gabriel反過來笑我。

"哎呀!我沒你那種就是的重責大任在身,話說回來,我看你今天晚上不太對喔!假如我沒眼花,你背後長出一對翅膀了呀。",我怕怕的問。

"喔!被你看出來了,本來一般是看不出來的,但是你不一樣喔!平常應該是白色的,看來,我最近有了點麻煩了。",他嘆了口氣的說。

他緊接著說,"事實上,我家那邊天氣濕冷了點,尤其是冬天。而即使在夏天,仍然有一股風整天吹著,我需要更好的音樂與聲音來幫助我,我知道你一向對音響很在行,你也對我的喜好很清楚,可以推薦一款喇叭給我嗎? 新的,二手的都無妨,貴一點也無所謂喔!"。

我說,"我也不知道現在有什麼好貨色,不過我總要去你那邊看看,喇叭嘛!總要看它會放在什麼地方才好決定。"

"這麼說,你現在有空嗎?我在你去我的地方看看。",知道我願意幫忙,他熱切的說。

"好吧!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不過你等一會兒不是還要回去工作嗎?",我說。

"嗯!我打個電話,說是晚一點到,無妨的。",他輕描淡寫的說,但是其實真正期待的是趕快找到他所希望的新音。

我們兩人草草結束消夜,然後驅車趕往那位於山邊水畔的住處。那是一個不錯的房子,但是放音響的位置卻不是太理想,空間不算小,但是喇叭的背牆到對面牆只有三公尺多一點,也就是耳朵離喇叭會不到三公尺,而且左邊喇叭必須靠牆放,低音就是一大麻煩。

我說,"你的空間要不就繼續聽Harbeth這樣子的小喇叭,想要更全面,更強烈的感覺,很難,尤其是市售的廠製喇叭。"

Gabriel說,"可是你是知道的,不管是Harbeth或Dynaudio,都已經快壓制不住我的心魔了。"

我沉思了一陣子,想想自己可能可以幫一點忙,然後說,"你知道我最近在學木工,假如你不在意做工差一點,我想我可以做一對給你試試,連工帶料,幾萬塊就夠了,不過,因為是所謂的土砲,要脫手不太可能就是了。"

Gabriel說,"我想沒有人比你更了解我對音樂的需求,要是喜歡,我就是一輩子Keep著它了,哪會有脫手的事情呢?就這麼說定了。"

午夜了,他開著他的X6,在夜風中帶我回中山北路的家,車子在雨中行駛,一點顛簸都沒有,彷彿是Gabriel的翅膀移到了車頂,輕輕的煽著,把車子帶離地面飛行著。

離開Gabriel接下來的日子裡,我畫了多個草圖,又跟金鋼狼師傅討論了許多次,我們決定做一套四件式的喇叭,不能太大,主喇叭必須夠強烈的表現古典音樂與爵士樂的獨奏樂器,低音喇叭必須夠低沉,夠有衝擊力,但是為了配合不太理想的聆聽空間,主喇叭要小,且不易受四邊牆面影響,低音喇叭必須依據實際聽感狀況可以調整與牆面的對應關係,才不致轟轟的。最後我決定用小口徑單體做成面寬很窄的主喇叭,至於低音喇叭箱,我們決定做成圓筒型,上面板是斜面板,用來安置單體與反射孔,只要轉動箱體就可以改變與牆面的關係。為了讓主喇叭的質感好一點,我採用整塊杉木,挖空了一部分來安裝單體,面板是老柚木,這樣子的實木喇叭,只要簡單打磨上漆,質感就很好了,同時也彌補我的手藝不足的缺點。

在得到Gabriel的同意後,師父跟我到木材廠購買木材,同時因為圓筒型的低音箱,我們也訂購了比平常貴兩倍的彎曲板。我預計,這會是一次艱難的挑戰,尤其是圓筒型的低音箱製作。

但是,我太低估金剛狼師傅的能力了,師傅在兩杯伏特加的加持之下,很快的就用手背上長出的刀具把上面的斜面板齊整的切削出來,再加上彎曲板對於製作圓筒上的優勢,不到幾個星期(每星期至多一個工作日)低音箱的主結構就完成了。接下來是杉木的部分。沒想到這看來簡單的工作卻讓我吃足了苦頭,因為我們並沒有是當工具,我又堅持這部分要自己來,所以帶著鑿子與鐵槌,我一鑿一鑿地挖,直到手上起了水泡為止,過了幾日,水泡好了後再繼續挖。這工作看來辛苦單調,但是在過程中我體會到即使是被砍伐下來的杉木其實仍是個活物,不能硬幹,漸漸的,我開始能夠使用省力的方法把該鑿的都鑿好,也讓我以後對實木的使用更有興趣。

接著,我們在老柚木上,切削出安裝單體的孔洞,然後由師傅將鑿好的杉木以及老柚木接合起來,並且安上我個人的印記。接著是貼木皮與塗裝的工作了。多數人會以為這部份的工作會是最簡單的,但是其實是最麻煩的,就以貼皮來講,一旦貼壞了,要補救就難了,貼圓筒型的箱體,一點也不容易,在多次失敗與校正後,總算是可以了,這一點我必須對Gabriel說抱歉,畢竟我不是專業的師傅,所以邊邊角角處總有些許不完美處。

一切就緒,我把喇叭單體暫時安了上去,然後調整分音器。我們把喇叭搬到師傅的家裡,用一台DENON加上一台YAMAHA,就開聲了。DENON的測試片讓我們點頭,接下來是Scooter上場了。135bpm的狂野,不是簡單可以過關的,只鎖了三顆螺絲的低音單體與箱體互相碰撞,有時以為那不過是音樂裡本來該有的,澎湃的聲音,熱血的場景,確實是Trance所該有的元素,不過,低音收的不夠快,聽起來,有低頻過荷的噁心,但是我知道這是可以改進的。當喇叭替情人訴說著山盟海誓之時,即使是心如鐵石的金鋼狼,眼角竟然也露出淚光。但是無論製作者如何感動,畢竟都可能只是製作者自我感覺良好,並非Gabriel所要的聲音,因為Gabriel要的應該非常接近同時具備天堂來的撫慰以及地獄來的哭喊的特性。這時,是Emily載著喇叭離開工房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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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花了幾個小時的時間,把分音器調成一台後級就可以驅動到平衡的聲音。我知道有一點不對勁,但是卻又說不出來為什麼。金鋼狼師傅靜默了三分鐘。

"這聲音裡沒有感動,這對喇叭不過是一般音響店裡賣十萬元的喇叭,這樣子的聲音怎麼配得上大天使先生呢?",師父說。

"是呀!師父說得是,我也覺得這不過是一對凡夫俗子喇叭而已。這樣子的聲音怎麼能滿足Gabriel呢?",我垂頭喪氣的說。

"難道會是你的器材不夠好嗎?",師傅一向對他的DENON很有信心,他接著說,"昨天,"不過就是一部DENON加上一部YAMAHA,配上一部大同寶寶CD,難道你的黑膠加上Bryston都不是DENON跟YAMAHA的對手嗎?"

師父的眼神裡透露出些許得意以及些許失落。我則是抱著頭,十指插進頭髮裡,不知如何是好。這時師父又說,

"我記得之前的聲音是如此的令人驚艷,讓我覺得他都要直追我所聽過搭配德國ASR的那對命運喇叭的聲音了"

我說,"是呀!剛剛用DENON推動時,除了不滿意低音的結實度之外,老實說,我還很得意那個聲音呢?為什麼現在所有其他搭配的器材都升級了,卻得不到剛剛那亮麗的聲音呢?"

師父說,"我記得剛剛我們用兩部擴大機時,主喇叭跟低音的擴大機增益之間差了快12dB,你現在是怎麼辦到讓聲音平衡的?"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原來,我為了讓Gabriel可以用一部擴大機就能推動整組喇叭,所以修改了分音器,硬是用電阻把主喇叭的部分壓下來,也就是擴大機會消耗一大堆能量在電阻上,從電路觀點來看,應該沒影響,但是音響就是這麼奇妙,儘管發出的聲音的音域是平衡的,但是對於樂友所希冀的活生感卻不見了,此時,即使我換上價格不斐的電阻也無濟於事,擴大機,分音器與喇叭單體之間互動的奧妙真是有趣呀!我回家,把COLIN的10W晶體機搬過來,讓他推動主喇叭,用Bryston推動低音柱,我請師父再過來聽。

簡單的幾樣原音樂器加上富含磁性的女聲,月亮在河上輕輕流動。五哩之外的宅男,激昂的女聲配上古老的電子樂器。當管風琴,合唱團加上女聲迴盪在金鋼狼師父在樂聲中如靜坐沉思,良久之後才長常地噓了一口氣。

"徒弟呀!你曾經在其他地方聽過這樣子的聲音嗎?",師父說。

"師父,恕徒弟駑鈍,世上所有的喇叭聲音都不一樣,所以這喇叭的聲音當然也是別的地方聽不到的。",我說。

"我的意思是說,這喇叭的音場太驚人了,我可以聽到所有的表演者在以兩隻喇叭的連線後面以空間方式排開,表演者之間的相對位置一點混淆也沒有,但是這對喇叭也可以說是危險的,因為只要頭部偏個十公分,那樣子的感覺就消失了。"

"師父,其實這樣子的音場表現,以前有很多喇叭可以做到喔!像是ProAC的小喇叭就是,大一點的喇叭如Avalon或是您聽過的Watt & Puppy也可以的。",我說。

"但是 Watt & Puppy定位沒有這麼清楚,而且,老實說,這對喇叭的侵略性比較強,個性上也是我說的危險的那一類,我擔心Gabriel會不喜歡它的聲音",師父說。

"師父,那是因為,我們的製作又湊巧把低音單體提到跟其他單體幾乎同樣的高度,所有單體的面板都窄,適當擺位後,確實造成音場定位的特殊性,但是假如師父以為那就是表演者在現場的位置,那就誤會了,所有的這些,不過是錄音師操弄之後的結果,至於我們,只要覺得音樂是投入的就好了。",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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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樣子的聲音實在是非常音響性,當然,我不是說這樣子聽音樂不好聽,可是這會讓聽者太注意這方面的表現,而反而不容易投入,有一些音樂甚至會有疏離感,不是嗎?", 師父說。

"我想,這種疏離感也許是Gabriel想要的,這些日子來,他太投入救度眾生了,到後來,彼是眾生,非不眾生,己非眾生,亦是眾生,Gabriel已經瀕於入魔知道了,他需要暫時離開一下,不是嗎?至於他會不會不喜歡這喇叭的聲音這件事,原本就是要他來聽過才會知道,現在擔心也沒用。", 我說。

金鋼狼師父點點頭,"那麼,我們已經做了努力了,該是請他前來驗收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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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0月24日 星期一

Passes by Flying

馬雅人的世界末日前一年的九月,我又送走一位朋友,假如馬雅人的寓言屬實,那麼我也不過是比他晚走一年多一點,我也不覺得該太過感傷。

認識阿布布(嘉文)都是因為音響,我必須要感謝音響這看來會害人不淺的東西,除了讓我不停的敗家這個缺點之外,他用音樂豐富了我的生命,也讓我交到不少好朋友。第一次見到阿布布是2004年,那時我的音響系統是以Altec288與515為核心的系統,那時系統說不上能發出多好了聲音,不過以體積而言算是可以嚇人的。那時我的機器多半是採用國琳兄的零件與架構,跟國琳兄常常討論有關電路以及號角的問題,國琳兄偶而會帶朋友來找我,阿布布是其中之一。

阿布布是個開朗誠懇的人,學機械的他其實對器材的了解,尤其是喇叭的構造方面,而且因為他認識國琳兄多年,其實對放大器電路也有相當程度的了解,但是他總是高高興興聽我大放厥詞,就算是我講錯了,也不會點破,現在想來,是有點慚愧與心虛。不過,他那時確實也對號角有了很大的興趣,只是這麼大的號角,要有空間把它搬回家之外,也要有點勇氣,因為器材搬回家到發出好聲音,可能不知道需要多少時間,而我當時的器材所發出的聲音顯然不足以讓阿布布願意也跳進來。

會進一步跟阿布布更熟悉,反而是在國琳兄的家裡。2005年開始,我有一連串的計畫以及設計需要焊一些版子,主要是一些腳位不算少的IC,因為經費短缺,數量不大,請人打件不划算,所以只好請國琳兄幫忙,每次焊完幾片,隔天測試後,焊壞的還要拿過來解焊後再焊回去,這真是件繁瑣的事,也虧得國琳兄不嫌煩的一次又一次的幫忙,每次去高雄,總事弄到三更半夜才得以回家,也就會遇到阿布布半夜下班,逛到國琳的家裡來。那時,我通常已經很想睡了。

那時,國琳會放下手上的工作,開始磨豆子,煮起咖啡來請我們喝,我那時還不習慣喝黑咖啡,阿布布總是會到隔壁的Seven買牛奶,讓我可以加在咖啡裡,幾杯咖啡下肚,我們三人就聊得更起勁了。偶而,阿布布會順便帶機器來這邊做,一邊焊,一邊問我原理,一邊聊音響圈的趣事,焊好後再請國琳兄幫他檢查與測試,那時我更加體會到阿布布是個敦厚的人,對於網路上一些不分青紅皂白,亂發言的人也不忍以較為尖刻的言語論之,這一點是我所遠遠不及的。那時我們是以咖啡代酒,越聊越清醒,就這麼,我們的交情越發好了起來。

不過,等我的計畫告一段落,我就不再那麼常去高雄了,而阿布布因為工作的關係,不像一般人可以到處跑,所以我們見面少了,可是交情不減,他要事有機會到台南來,我們總是聊得很愉快,我還記得他那時缺兩根好一點的6DJ8,我從箱子裡拿了兩隻Amprex金腳的7308給他,也不問是否好聲,就硬是留下錢來,讓我非常不好意思。

2008年,我忘了是哪一月哪一天了,他輪到休假,又剛好家裡沒事,所以特地到台南來找我,他帶了位我沒見過的朋友來,那時我的系統雖然變化不少,但是聲音一樣進步不多,那時他非常熱切的像他帶來的朋友介紹,就好像那是他聽過最棒的聲音,他是那麼的誠懇,讓我都有一點不好意思起來。我泡國琳兄給我的豆子招待他,也泡彭老大給我的中火鐵觀音一起喝,那真是個愉快的下午。

但是,我萬萬沒想到這是我最後一次跟他見面。一個月不到,我從國琳兄處得知他得了癌症,我跟國琳兄說我想去看看他,不過,國琳兄說她不想見任何人。我可以體會阿布布的想法,也在一邊祈求老天讓他早一日康復。日復一日,我等不到阿布布的消息,但是也知道他還在,只是同樣不願意見任何人。

就在今年,阿布布又在MyAV的討論串出現,這時阿布布展現了無比的活力,不管是發新討論串,發問,回答問題,都非常活躍,我以為我看到了奇蹟,於是我發敲敲話給他,希望一聚,阿布布很快回了信,說他好多了,但是還不方便見人。我想也好,能看到他好好的就夠了。MyAV哩,有許多人並不認識他,對於他的問題,有的有共鳴,但是幾個平常就以尖酸言語著稱者,屢屢以初哥識之,嘲笑者有之,諷刺者有之,殊不知阿布布其實也算是前輩了。有一次,阿布布需要有人幫他做一下喇叭網罩,我請金鋼狼師傅介紹朋友過去幫忙,據說阿布布在協助下,自己做了網罩,還高興不已,我也為他的活力高興。

2011年4月6日,阿布布完成網罩。他說:

"布料是老婆不穿的黑色衣服,公母扣一組15元,需用8組共120元,木料用15mm夾板,共150元,所以全部的花費是270元,不過應該還要算幾塊撒隆巴斯貼布的錢。

雖然是小小的網罩,但是因為小弟沒經驗不知道一些小眉角,所以過程中吃了一些苦頭幾乎想放棄,像是用白膠與訂書機固定網罩後,需要用焊槍與鋼尺來切割多餘的布料,如此布邊才不會有脫絮的現象,一開始小弟用美工刀與剪刀來切割,布邊不但像狗咬到一般的醜,而且嚴重的脫絮,最後去問音響店才知道。

鴨子上架,小小樂趣與大家分享。"

2011年4月7日,阿布布很高興,又發了一次言,那是他除了做機器之外,完成了一件他以前所沒做過的事,他說:

"DIY真的是樂趣多多,不過過程中也會遇到許多困難,

這對喇叭音箱是十年前與朋友一起DIY的,做好之後聽不到一天就收了起來,一直都躺在台南老家的雜物儲藏室,雜七雜八的東西堆壓在身上,根本看不到她的身影,這十年來高雄家中的大小喇叭ㄧ對又一對進進出出客廳音響室,還好一直都忘記有這對叭的存在,直到最近回老家整理才發現,所以她才能躲過"戰火"被保留到今天,要不然以當時的心態,對聲音的不滿足與盲目的追求之下,她的命運是不可能留下來的,更不會發現簡單平凡的珍貴。

單體沒壞,音箱也沒受潮,聲音也還算可以,心中有著一股強烈的喜悅,不是喜悅著音箱與單體的狀況還不錯,而是喜悅著這對叭讓小弟回憶起十年前那段與ㄧ群朋友一起DIY音箱與擴大機的快樂時光,大家都是抱著ㄧ股對音樂的熱愛而聚集了起來,每天時間ㄧ到,下午"老大"一起床,大家就不約而同的在他家集合,幾乎沒日沒夜的討論著音樂,動手著音響,南征北討著與樂友前輩们交流,常常隔壁早餐店的阿桑三點半起床準備作生意時,ㄧ群人還躡手躡腳輕輕的DIY著,有時夜深了,巡邏的警車還會駐足關心ㄧ下,因為ㄧ群人就像吸了毒ㄧ樣的聚集在一起,而且是越夜越美麗,朋友的家就像是毒窟一般,各式各樣的藥頭都有,鮮少有人能不上癮全身而退的。

當時並沒有做網罩,那時的工具比較齊全,而且朋友的木工底子不錯,加上兩個人一起動手,所以遇到困難時還能有個討論。這小小的網罩需要一切自己來,雖然小,但是過程中還是有想放棄的念頭,還好一直沒有找到木工來幫忙,所以就硬著頭皮自己上了。

真是謝謝那些狐群狗黨的好友所帶給小弟每一分,每ㄧ秒的快樂時光,想想時間過的真快,些許感嘆著人生能有幾個十年。

老東西的價值珍貴於回憶,滿滿的回憶。。。。。
"
2011年4月7日,因為很多鼓勵的留言,阿布布又發了一次言。他說:

"人生中最美的珍藏 還是那些往日時光 雖然窮得只剩下快樂 身上穿著舊衣裳 海拉爾多雪的冬天 傳來三套車的歌唱 伊敏河旁溫柔的夏夜 手風琴聲在飄蕩 如今我們變了模樣 為了生活天天奔忙 但是只要想起往日時光 你的眼睛就會發亮 人生中最美的珍藏 還是那些往日時光 朋友們舉起了啤酒 桌上只有半根香腸 我們曾是最好的夥伴 共同分享歡樂悲傷 我們總唱啊朋友再見 還有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雖然我們變了模樣 生命依然充滿渴望 假如能夠回到往日時光 哪怕只有一個晚上 哪怕只有一個晚上。
"

2011年8月7日,阿布布發出他最後的一次留言。

http://www.myav.com.tw/bbs/showthread.php?s=&threadid=20446259&postid=204946172#post204946172

但是我沒注意到這件事,雖然我也在納悶怎麼好幾天沒見到阿布布的留言了。

2011年9月6日,在開會中,我接到阿布嫂的電話,跟我說的阿布布過去的事,她說,阿布布臨走前一兩天,特別交代一定要她親自打電話給我,告訴我他已經走了,還要跟我說謝謝。我雖然心中早有預備,但是也沒料到會這麼突然。接著是國琳兄在MyAV上發布了消息,然後許多我們共同的好友,如彭老大等,打電話來問我這件事。

一星期後,我到高雄送阿布布最後一程,我們認識的有國琳兄夫婦,吳先生夫婦,阿慶與我。當天當然還有阿布布的同事。我們六人一直到火化儀式結束才依依不捨的離開。

阿布嫂說,阿布布一直到8月初,即使已經痛到快講不出話來,還是用一隻手指頭勉力敲著鍵盤,他是多麼熱愛音樂,音響,以及他的眾家好友,阿布布請阿布嫂像我們道歉,一直到最後都沒讓我們見他,因為他希望在我們的心目中,他永遠是那個英挺,風趣,幽默,和善的阿布布。

我想跟阿布布說的是,即使他被病魔折磨到我認不出他的樣子來,他還是我心目中那個英挺,風趣,幽默,和善的阿布布。那一天,我跟國琳兄說,要是有一天,我也病得不成人形,我希望他可以告訴我們所有好友,我希望大家都能來看我。

阿布布生前是航空公司的機械工程師,專事修理飛機,愛家,愛妻,愛子,對黑膠,管機,音樂與朋友都喜愛若狂。

Abubu119 Passes by flying。

後記:

這篇文章隔了很久才寫,原因是我自己也在病中,最近這幾周才又有力氣書寫。但是,阿布布的離去,我告訴自己,假如有我敬重的朋友,不管因為什麼原因而斷了音訊,也要努力,誠懇的把她找回來,如阿布布一般,熱愛朋友,一直到死前,仍不忘懷。雖然死神總是在我的身上留下陰影,但願我的心中能夠沒有陰影,一直到離開人間。

2011年8月19日 星期五

Two Sides

將近三個月來,我無法寫出一篇夠分量的文章,之前的小說也就這樣子停了下來,我覺得我的身體裡面的能量不見了,剩下外面的一個空殼子,每天在工作的地點與自己的屋子來回,不知道這樣子的意義在哪裡。我不知道是否有人也跟我有一樣子的身體感覺,那就是,當身體急需要食物,但是因為不明的理由卻補給不上時,嘴巴裡面出現一種鹹鹹的味道,好像血慢慢滲出來一般,那時會想最好不要把嘴巴張開,怕血就這樣噴將出來,然後倒在當場,再也起不來。

沒有食物時的身體狀況就是這樣可怕,那時感到對生的恐懼,不是死喔!若是死的話,就是啪的一聲,過去了,然後就停在那個狀態就好,生這個東西會驅使你做初一切努力要活著,偏偏活著這件事實在不是那麼容易,要太多方面的配合了,要是心臟停個幾分鐘,呼吸一下子接不上來,腦子裡的血管一時間不聽話爆開了,都讓活著這件事做不成,這麼辛苦,可是偏偏要活著,那感覺更辛苦。以前,我覺得死跟聲是兩件對立的事,後來,我體會到,這兩個東西根本就是綁在一起的,或者說是生先生硬要纏著死先生不放,死先生一點也沒有說不的權利的就這樣子接受下來。

到底為什麼會覺得失去能量到身體裡面空虛呢? 我也不能說有什麼單一的特定原因,確實來說,是很多事件加在一起的結果吧! 這樣子的狀況的副作用當然就不是普通的嚴重,這讓我覺得身體與心裡都嚴重的扭曲,扭曲到像是把便利商店的罐裝水的塑膠保特瓶,用500磅的力量扭轉,再用1000磅的力量壓扁的那種地步。但是這樣子的感覺,與其說去追究聽來普通又平凡的原因,不如觀察看看副作用會比較有趣點。一個人被折磨到像壓扁的保特瓶的地步,會有什麼行為產生呢?

總結來說,就是空虛,希望抓住身邊一切能抓住的所有東西,財物想當然耳比較其次,要抓住的當然是以人為重點。要怎麼抓住人呢? 不同人有不同作法,我的方法比較奇怪,但是其實說來也算普通。那就是融合入我要抓住的人所屬的群體,小時候的我所能想到的就是盡量學會做跟大家一樣在做的事,想一樣在想的事。

所以國小時,我必須會踢毽子,打陀螺與紙牌,雖然我心裡一點也不喜歡這些玩意兒,但是朋友都會,所以我也要會。國中時,我也必須在書包裡放一支扁鑽(沒磨利的),打彈子,打架與把馬子,因為唯有這樣子,我才有哥兒們可以一起玩,我才有歸屬感。我第一次遇到矛盾是國二時莫名其妙被編到升學班,我猜是我父親運用一點影響力加上我剛好國一成績不算差。到了升學班,身邊的同學看起來跟以前的朋友都不一樣,那簡直是不同星球的產出物,升學班的同學不把馬子,不打彈子,當然更不會在書包裡放摺疊刀,衣服也是規規矩矩的沒一點花樣,不像我的鞋子走起來會咭咭響,褲子有一點喇叭。當然,這些同學會計較考試分數,也相當善於當貓爪子,這些事都是以前的我還沒學會的,我的放牛班同學還是會約我一起出去,被升學班同學撞見,隔天一定會被訓示一番。為了在升學班能找到認同,我跟朋友出去後回到家,還是會認真的讀一下書,就這樣,功課好了,老師對我臉色好多了,也交到朋友。那時在我原有的放牛班裡的老大是我敬佩的,很多事我都模仿著他,例如穿著與書包裡有扁鑽,當然也包含把馬子這件事,所以我有一個到現在我都不清楚算不算是女朋友的馬子,我想那時的我應該不清楚愛情是什麼,不過兩人一起在電影院裡手牽著手看電影,順便摟抱一下,不是件令人討厭的事就是。但是在升學班裡,也有一位同學讓我很敬佩,他的名字叫阿弟,阿弟不是全班第一名,但是很迷數學,整天抱著參考書在解題,厚厚的眼鏡片後面,有著一股無比的執著與魅力,最重要的是,他從來不計較分數,也不當貓爪子,一旦解出問題,也樂意分享心得給其他人,不像一般人,天天嚷著沒讀書隔天考試總是高分。阿弟有一本筆記,記錄著他所有的解題技巧,那是他唯一當成寶貝的東西。阿弟吸引我的地方就在他的天真與無私,我想著要跟他做朋友,但是一剛開始我的數學實在太差,所以一時間我沒辦法跟他講得上話,所以我就只好努力讀書,我的記性很好,所以一般科目一讀就記下來,但是數學卻著實花了我一些時間,我慢慢地,一次一次的考試都有進步,一直到我開始可以跟阿弟討論數學,然後兩人一坐下來就可以忘記時間。我不知道我們算不算是好朋友,從外表看來,應該是吧!所有人都覺得我們是最要好的朋友,我自己也是因為這麼覺得而感到高興。這件事所帶來的副作用是我的班排名一下子就到了全班前十名,而且進了全校的排行榜。

從那個時間開始,我原來放牛班的朋友開始用奇怪的眼光看著我,排名越前面,我就在朋友圈子裡更難過,到後來,甚至老大都不太跟我講話了。因為在升學班裡面,除了阿弟以外,我實在也沒別的好朋友,畢竟一個放牛班轉過來的學生,受到的奇怪眼光也一樣沒少過。有一天,我向老大抱怨,老大說,好吧!既然你這麼重視我們,那你要證明給我們看,下星期我們要跟隔壁學校的談判,要是沒談好,打起架來,你要負責給他們的老大一下狠的,這樣子就夠了。不說我的扁鑽本來就沒打算用,其實我從來沒想過要傷害人,我的心裡其實是非常害怕的。談判那天到來,雙方雖然都帶了傢伙,最後架沒打起來,雙方的老大最後決定各讓一步,把地盤畫分好,然後合作把鄰近職校的人趕出去。我慶幸我不必用扁鑽去刺人。不過,老大照樣沒放過我,他聽說我跟阿弟很好,要我跟阿弟畫清界線,也同時跟升學班裡所有的同學證明我還是他們的一份子。不知道老大從哪裡聽來的,知道阿弟有一本視若珍寶的筆記本,有天放學,一群人在校外堵住阿弟,抓住阿弟的手腳,老大一把把筆記本搶過來,然後把筆記本交給我,要我在阿弟面前撕毀它,為了獲得朋友的認同,我忍痛一頁一頁的撕,我看到阿弟的眼睛像要冒出火來,但是既然撕了第一頁,也就撕到最後,最後一群人一哄而散,留下我跟阿弟。阿第一邊哭一邊撿,我在一邊想幫忙,可是阿弟不斷把我推開,任憑我怎麼解釋都沒有用。這是我一輩子以來做過的最不可原諒的事情。那天晚上,我把我所撿到的部分,一片片黏了起來,隔天跪在阿弟面前,請求他原諒,阿弟默默的把我黏好的筆記本收下,臉色鐵青,一眼也沒再看我,然後一直到畢業為止,阿弟都沒再追究過這件事,也沒跟老師告狀,不過我們彼此也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國中畢業後,阿弟隨著家人移民到美國。

後來我了解到自己的愚笨,我的朋友根本已經不想我繼續再跟他們在一起,他們不過是要找個難題讓我知難而退,沒想到我真的會去為難我的朋友阿弟。但是即使我違背自己的良心,我失去一個朋友,同時也挽回不了原來的朋友的友情,至少當時,我以為這就是友情。後來我了解到,即使我故意把功課弄爛,回到原來的班級,我也不是他們的一份子了。

於是,我孤單的過了國中的階段,沒有朋友,那種可怕的空虛,我到現在想起來都還會顫抖。所以,要是再遇到我覺得可以當好朋友的人,我就會試著模仿他們,某種程度或方面的,我知道這樣子一點用也沒有,不過,我卻沒辦法不讓自己這麼做。幾十年下來,我學會很多事,雖然在我心中知道這些所謂學會的多半只是半調子而已,離真正的專家還非常遠,副作用是為了這件事弄得自己非常疲累。這樣子的疲累所帶來的空虛感不下於沒有朋友認同的空虛,但是國中發生的那件事給了我太大的震撼了,幾乎是好幾年我才從那種空虛再站起來,我告訴自己,不管再怎麼樣,我絕對不讓這種事再一次的發生的。我並不是說學做這些朋友所專長的事是無用的,當然不是,他們都是大行家,我也不是學得沒興趣,像是調整唱盤與寫作就很棒,只是樣樣事情都來,實在太累人了。

還有,這裡面有一種可怕的扭曲,把一個人的自我存在的主體扭曲到沒有辦法恢復的狀態,這樣子的扭曲所帶來的是希望自己認定的朋友也需要用同樣的方式來對待自己,像是Cause and Effect一樣的分不開。不問是非的,所有的事情,我們希望所謂朋友,就是要選邊站,而且不選這一邊的話,那就會是徹底的失格,然後,把被歸類在不是朋友的類別裡。

然後,我知道,原來這樣子的扭曲到處都是,我懷疑,到底是不是每個人都經歷過類似我所經歷過的事情,要不然,為什麼這世間到處都會充滿這樣子的扭曲呢?

終於,這樣子的扭曲到了極限,這極限不是把人的腦袋與身體崩壞,就是腦袋跟身體要對這樣子的扭曲反擊,把這樣子的扭曲沿著原來的方向轉回去,一直到原來沒有扭曲的時候一樣,也許這樣子的反轉也會轉過頭而造成另一種扭曲,但是不轉回去,我想隨時就可能會聽到"浜"一聲,然後身體裡面的什麼東西就這麼斷掉了也說不定。

決定反轉的那天,看起來是一個人崩潰的樣子,但是那不是真正的崩潰喔!那是反轉時所帶來的疼痛吧!我跪在地上,讓眼淚鼻涕隨著他們自己高興流了滿臉,滿身,滿地。哭聲就像是老狼臨死前的嗷叫,這樣子持續了將近一個鐘頭,我把所有的氣力都放盡了,我在等待自己的哭聲止歇,我在等待眼淚鼻涕停止再冒出來。

雷總是要停,雨總是要歇,雲總是要散。

然後,我想我不必再做任何模仿的事,也不必再刻意做取悅的事,很多的不必就不必再提了。我想到了我這個年紀,我了解我應該不是個壞人,應該是個平常可以聊天的人,對某些人來說,應該還算值得交往。或者我錯了,我是個不值得交往的人,畢竟我對我的朋友阿弟做過那麼糟糕的事,那這也就算是報應。但是,朋友們,我真的累壞了,假如要我達到某個標準才能當你們的朋友,不管這標準是什麼,我終究是無法辦到了,假如我該選邊站才能當你們的朋友,不管是哪一種邊,我終究是覺得太沉重了。假如當我是朋友,那麼不管我是不是什麼事都做不好,不管我是不是沒選對邊,甚至什麼邊都不是,還能當我是朋友的,我就會很高興。能這樣,我想著都會感動到哭的。

No more Two Sides。

朋友們,請原諒我的任性,因為我實在是夠了。

後記: 人生其實是充滿奇蹟的,在我要離開紐約的最後一個多月,我在紐約市立圖書館裡遇見阿弟,他還是留著當年的三分頭,他認出我,並且從我後面叫住我,我轉過身來,也同樣一下子就認出他來,那時他已經拿到醫學博士學位,並且在紐約市的一所大學裡做研究。阿弟還是保有當年的天真,我向他再次道歉,他說他現在一點也不介意,因為他後來在念書的過程裡了解到,所有能寫下來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心裡面牢牢記住的事。我們一起吃晚餐,聊到深夜,接下來幾天,我們還見了幾次面,一起去聽了場音樂會,然後我才飛往西岸開始另一段生活。

2011年5月30日 星期一

愛得卡慘死

  A說: 安娜卡列尼娜是托爾斯泰最偉大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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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說: 哪會,我認為戰爭與和平比較棒。

  A說: 你想想,能寫戰爭與和平的作家為什麼會來寫這種八卦愛情小說呢? 一定有他的道理在喔!

  B說: 我總是覺得像安那這種笨人,每天世界上都會出現一籮筐,有什麼好寫的,何況她一點也不值得同情。

  C突然冒出一句話: 那麼B,你找到真愛了嗎?

  B沉默了一陣子,然後說: 你要先給我真愛的定義才行。但是假如一定要叫我回答,那麼妻子跟女兒是我今生的最愛。

  C說: 可是萬一真愛有一天愛上別人呢?

  B說: 那沒關係,我還是繼續愛他們。

  這時A語重心長的說: 看來,你最愛的還是自己。

  B說: 也許吧! 我要是安娜,一定在一開始就把那軍官趕走,一點機會都不留給他,也免以後大家都慘死。這種愛得卡慘死我實在是不能接受。

  C說: B呀! 實在是沒見過你這種連愛一個人都要在乎以後會不會慘死的人。

  B說: 大家都慘死有什麼好!

  此時A跟C相視而笑,無言中交換了許多默契。

  A說: 好啦! 你不是有珍藏的1958年威士忌嗎? 我們一起喝一杯吧!

  三人一起喝著T給的1958年 quarter cask strength single malt威士忌,旁邊傳來Greco唱的海與枯葉。在B新完成的喇叭哩,傳出Greco傳真又迷人的歌聲。


Greco_Juliette,_Great_chansons

  A說: La mer這首歌真好,所有的電影,要是片尾放這首歌,一定象徵劇中人會有幸福的未來喔!

  我們互相握握手,A與B看著C開著他的童話般的貨車離開,心中祝禱他早日找到真愛

lg_5888651_JulietteGreco

延伸自: 你找到真愛了嗎?

2011年5月21日 星期六

Try run

  彭老大的喇叭終於各部份的組件(除了腳架之外)都已經完成,金鋼狼師傅要空出工房好進行他自己的陣列號角與手卷低音的工程,所以就在還沒試音完成就把喇叭班到我的地方,說是這樣才可以讓我好好調音。

  不過因為單老師的號角昨天才寄到,還需要補木粉,細磨,上漆與打磨,所以就以沒有號角的狀況下先試聽。

  我把第一對喇叭先搬到一邊去,然後把新喇叭就定位,接著把分音器弄好,就開聲了。不過因為中高音強了一點點,我手上又臨時沒有適合的零件來調整,但是因為差不太多,所以就先這樣聽。剛開始,低音還沒出來,聲音還不夠平衡,但是三四個鐘頭過了之後,就不覺得低音過弱了,事實上,很沉,只是需要再讓高低音量感再調整一下應該就可以了。

WithoutHorn

  到了下午,我調整了一個零件,然後陸大哥撥空來了,說了一些需要再改進的地方,不過問題都不大,可以在之後喇叭聲音更開了後再調整。我們共同的看法是,中高音非常漂亮,錄音中的堂音以及小提琴的豔麗都表露無遺,剩下的就是等低音單體熟化再來調整整體平衡。雖然如此,我覺得對許多喜歡偏中高音一點的人來說,不調整也可以,也就是說,這樣就很好聽了。

  值得一提的是,面板是我的舊喇叭拆下來的,上面有一點彭老大應該不會介意的瑕疵,這是很棒的實木加上夾板,然後在後面塗上矽膠後接合橡皮之後再鎖在箱體上,很費工,是老大跟我之間的友誼的見證。

  下面是我把號角放在前面,也就是完成時候的樣子。Ray達人說,這喇叭看起來有殺氣,我聽了後有點氣餒,不過也許彭老大可以把它調整到靜若處子,動則如莎拉波娃。

Horned1horned2

  最後必須要提的是下圖所示的消音管。這是師傅花了兩天多才做好了。先試做治具,然後再用router車出來的,沒有用到車床等工具,徒手,真是厲害。我認為中音的聲音會這麼棒,這支消音管有很大的功勞,因為在工房時,我們是鎖在帳板上試音,那時聲音比不上現在。等到加上號角的金剛合體完成,一定更棒。師傅也因為在這次的經驗中,想出如何製造出他的號角陣列,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BackTube

Fake Fact

  說到事實這個英文字是Fact。

  咦!難道我是在做國一英語單字教學嗎? 當然不是,因為講了一整篇的史實後,我突然發現所謂的Fact這個字的造字很有意思,因為假造的英文字是Fake。不過差一個尾音,事實變成捏造的。

  假如你覺得這樣子的英文還太粗淺,那麼Novel這個字呢? Novel有兩個意思,一個是小說,一個是新穎的。我們做研究,要是發現一個很棒的,前人沒想過的演算法,那麼寫論文的時候,在標題上我們就通常安個Novel這個字。例如說:

  A Novel Polyphonic Music Source Separation Using Time Varying Time-Frequency Domain Independent and Hamonic Constrainted Factorization With Consideration of On-Set and Pitch Tracking Information

  所以小說必須是新穎的,要不然一點價值也沒有。一個Novel的演算法必須要實在又有用,也許Coming From Nothing,但是再真實不過了。當然了,做研究的人必須要誠實,寫小說的人必須要真心,要不然辜負了Novel這個字。

  為什麼說這個呢? 因為陸大哥看了我的文章後,跟我說,所謂的Fact(事實)是根據真實發生的事的紀錄,但是可惜多半是Faked的(捏造)成分居多。而Novel(小說)的所有場景也許都是假的,可是裡面寫的卻都是真實的。人生往往從真實開始,以虛假結束,反之,卻常常是假戲真作。

  這是我一整年來,聽過最有智慧的話了。所以該記錄下來。

 

2011年5月16日 星期一

何謂史實

  這一天,有人問到,台南的長榮中學是不是一間歷史很悠久的學校,我的回答是,

「 對呀,從日據時代就在了喔!」

  坐在一邊的彭老大馬上說了,所謂的日據時代的說法是二戰時才有的名詞,事實上,因為馬關條約的關係,台灣割讓給日本,所以日本對台灣有合法統治權,所以那時該稱為日治時代。假如長榮中學是在二戰爆發之前所設,那它該是日治時代所設。對於史實,我們該如此明確才可以重建事實真相。但是,對日本來說,它當然覺得對台灣有合法統治權,一直到它在條約裡宣告放棄對台的治權為止,所以在它的角度,是沒有所為日據時代這種說法的。因為條約是跟中華民國政府簽的,中華民國政府當然自認為他對台灣擁有治權,但是站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立場,因為它自認取代中華民國政府而繼承了所有的一切,所以又跟日本簽約,日本「 再次」放棄對台的治權,所以中華人民共和國覺得自己擁有台灣的治權,問題在,日本都已經放棄了第一次了,怎能再放棄先前已經放棄的東西呢? 想到這哩,我的頭變成三倍大。XD!

  所以,我就想,事實真的可以重建嗎? 所謂的史實,有多少是御用史家跟當權政府所編造的呢? 我們該相信誰呢? 我回憶起自小熟讀的歷史,不禁感概到底有多少是如此來的。談到這個問題,彭老大又舉了書法中大家所臨的帖為例,說明我自小臨的顏真卿與柳公權在書法淵遠流長的時代哩,只有在民國,甚至中華民國政府遷台後才忽然變成「 標準」版本,過去,殆以歐陽詢為主要臨摩的對象,而趙孟頫的書法後來竟因為他是宋王室後代而在元為官而受到打壓。再者,當權者或是史家還真的是有權力隨他怎麼說,因為那是他的「 主觀」認定,你大概也不能說他錯。例如,即使司馬遷寫了一大堆酸漢朝的話,你能說他錯嗎?同樣的事件換成其他人來寫,恐怕出入會很大。

  最近,我遇到很多煩心的事,問題在於我無法判斷同一個事件的很多說法的正確性,而諸般說法源自我很重視的人,中間有相同處,也有不同處,而就是因為這些微的不同,造成非常大的誤解。同樣的,我的話經過轉述,竟然也出現不同版本,這樣子的不同版本自然也讓誤解擴大到幾乎不可收拾的地步。我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想辦法釐清所謂的「 事實」的真相。但是越思考,越挖掘,我的心越亂,越難過。原因是挖掘的過程,我見到人心的不同層面,而一意挖角真相而不可得的情況相當困擾我。

  這一天,我忽然想通了。所謂的事實是根據聽者的主觀意識在決定的,不管事實如何,或者,他到底有沒真的聽到,而且正確的轉述,因為在其心中,這個聽者是誠實的,所以要是拿出一堆「 事實」來詰問,通常只會招來對怨懟,就像,不管你說台灣是屬於誰的,都會有一堆人站出來憤怒的反對,要跟你斷交,要跟你拼個你死我亡。好吧!縱使是當事人,也就是講話的人,在若干日子後,同樣也不能準確的,一字不漏的,重複講出當初他所講的話,也就是連最重要的關係人也不能保證史實。假如是這樣,那麼我還需要在乎「 事實」是什麼嗎?因為所謂的「 事實」已經不存在了,相反的,「 事實」卻無所不在,在於所有的關係人的心裡,因為人人都以為自己才是最無誤的。

  說到這哩,我不得不佩服佛的智慧。所謂的「 事實」與「第一義」的狀況差不多,屬於「 言語道斷, 心行處滅」,即是不可說。你越去辯白,越是不能辯白,越是不能辯白而越想辯白,就越是招致煩惱。難怪佛說他說法四十九年,沒有說過一個字。

  那麼,我還需要再追究下去嗎? 應該沒有這個必要了,因為所謂的事實並不存在,也同時存在。這跟金剛經裡所說,「所謂佛法者,即非佛法,是名佛法」的道理卻不可同日而語。之前說的是狀況差不多,但是並不是事實都是佛法,請慎思明辨之。

  那麼,我還在想什麼呢? 很簡單,我重視的,不必為外界的言說所引導,也不必去追究其言說的真實與否,我要相信我所要相信的,不必再多做揣測,因為事情要辯到白,傷人又傷己,又不能真的辯到白,那何苦呢? 該是朋友的,就會相信我,不該是朋友的,說到死都沒用。所以雖知沒必要,但是一定要我說的話,我只說從我的記憶裡拿得出來的我所說過的,其他的就隨它去吧!

  重要的是,我要相信人心的良善,因為假如我連相信人的能力都沒有,還學什麼佛法呢?

  最後,很抱歉,啦哩啦雜的亂寫一通的原因,只是希望需要看的人可以了解我,但是能不能就此了解,就不是我的力量可以左右的了。

  好吧! 看書法!  你喜歡哪一幅?

2011年4月23日 星期六

老友餐廳

跟老友一起吃飯,該去哪邊呢?

當然是老友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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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友餐廳位於勝利路上,還沒到開元路。是哪一年開張的我實在不知道,不過至少妻子在念大學的時候就很興旺了。來到台南十年,竟然妻子連一次都沒提過要再去吃吃看,原因大概是我吃素的,而這家餐館顯然沒素的,至少印象上該是如此。一個月前,我們決定一星期至少有一天要定為外食日,這一天,我們還在猶豫要不要去那家位子很少的新都巷,妻子突然想起老友,所以我們就決定讓妻子去懷舊一下。

老友以前是以叫菜為主,這次再去發現他多了一些適合學生或者要吃簡餐的人點的餐,如排骨麵或咖哩飯之類的。點菜還是主要的,一家四人裡有一個不吃肉的,外加兩個小小孩,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在這種餐廳點餐,不過一翻思量加上老闆的體貼,竟然也點了不少菜,結論是口味很好,稍鹹,下次要提醒他要弄淡一點,因為不供應素的,所以端上來後,有一點不符規格之處也就算了,主要是味道真的不錯。吃完後,我跟妻子講,下次有朋友來,可以再來。

沒想到才隔一天,就到請客天。朋友有兩群,一是我以前畢業的學生毛寶,帶著兩個高中死黨來找我,說是要來聽我的音響,一群人在辦公室裡聽著一堆各式各樣的唱片,加上客人帶來的衣索匹亞咖啡,不亦樂乎。

結果,接近五點,一通電話來,是老友Alex帶著朋友突然來訪,一樣是來聽音樂,我們轉進到法國音樂為主。然後,

六點到了,請客的理由出現。哈!打電話回家,妻子帶著兩位小朋友一起來會合,請老友,當然是到老友。因為Alex是老友,毛寶也是老友,然後多了三位新朋友。

我們點了八菜一湯。冬瓜蛤唎湯,金沙小捲,清炒芥藍,青椒牛肉,悶筍,鳳梨蝦球,炸肥腸,醉雞,茴香水餃。點法是遵照彭老大開示過的,包含海陸空動植物。其實。老友的排骨,咖哩,滷味也看來都不錯吃,不過點太多會吃不完,只好等下次有朋友來再說。最出色的是金沙小捲與悶筍,牛肉據說炒得不錯,水餃很有特色。菜色其實跟政大旁的敘緣小館類似,但是有台南特有的味道。下次彭老大來,會請他吃看看,比較一下。

妻子的建議看來是對的,好吃加上懷舊,是個溫暖的夜晚。

對了,來訪的朋友裡,其中一位是鼎鼎大名的牙尖嘴利音響頻道的格主。也是我常拜訪的部落格。

溫杯

  泡茶跟泡咖啡都需要溫杯,可是我很少這樣子作,那是跟我的生活型態有關。

  喝茶與喝咖啡對我來說都不過是工作的輔助,茶與咖啡讓我可以短暫脫離工作的圍籬。看似對茶與咖啡很重視的我,其實都被我騙了。

  但是,我還是希望能有坐下來,我知道怎麼作也有著好好泡一杯的渴望,但是這麼簡單的事要能每天作一次卻又似乎有那麼一點不容易。

  金鋼狼師父有一次在我辦公室討論事情,中途我必須停下來作事,一直被打斷,師父看了看,搖搖頭,跟我說,他還要去客戶那邊,下次再討論。有一次,我實在是太佩服師父的智慧,尤其他竟然作了幾個製具要用來作有弧度的木作,一個是未來小傑的喇叭要用的,一個是在進行中,他的170cm高,30cm寬的號角,給他自己的陣列喇叭用的。我說,

"師父,你這麼聰明,沒來作研究真可惜!"

師父看看我,意味深長的說,

"徒弟,你悟性記性這麼好,沒來作木工真是可惜!"

  師父一直以為我的職業所領的薪水應該很高,等我跟他說之後,他搖搖頭,說,原來跟他也差不多,可是我的忙碌是他的兩倍半,而且作的工作都不太對健康有益,難怪他說我應該多作木工,少作研究。

  昨天,我因為這兩天有朋友要來,所以烘豆子準備待客。烘豆子只需要20分鐘,London Baroque的琴音演奏著Marais的La Gamme,這是剛剛跟Max Lin所買的唱片,我的手工喇叭在經過數月的調整與熟化後,優雅與舒緩又兼具細節的聲音,洋溢在迴廊上,無視於30公尺外機械怪獸的張牙舞爪。於是,黃大哥作起主人家該作的事,他優雅的,慢慢的,把杯子溫了,濾器溫了,壺也溫了,輕輕的用熱水把濾紙潤了,緩緩的沖出兩杯咖啡。

LonddonBaroque

  我收拾好所有的烘豆子的器具,坐下來喝了一口,直讚好香,好甜。黃大哥理所當然的樣子,說,

  "因為我有溫杯呀!"

 

噴漆塗裝新體驗

   彭老大的喇叭在經過上一次用我的鮮血祭過後,進度大幅超前,目前完成到塗裝,塗裝是以新購置的噴槍,然後用我三腳貓的技術來噴漆,結果還算滿意,紅花梨木皮的顏色與紋路變得很好看,我無意作太多成的塗裝,一來花時間,二來天然木皮的紋路會被掩蓋住,所以目前的完成狀態是類似英國喇叭的塗裝,而非一般我們看到亮晶晶的那種鋼琴烤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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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圖是加上前面鎖喇叭單體的數吋厚的紅檀障板,所以低音箱的完成式樣就可以想像了。師父覺得這塊障板應該在周圍加上導角後再好看一點,所以下星期要去買刀具來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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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一陣子黃大哥,同時也是彭老大的學長,決定幫這喇叭設計腳架。黃大哥說,老大好像菩薩一樣,喇叭應該座在蓮花座上。我看完後,一個頭兩個大,這個腳架大概要作三個月,還不一定作得好。經改良後,如下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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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看了一下模型,黃大哥說這像是購物中心的大型多層停車場,我覺得像是JFK機場的航站。但是越看越滿意,最後我們一致同意此腳架像是遠古世紀的甲殼類生物。這個腳架有一個優點,就是下面是透氣的,把空氣散到四周,因為這是因應反射孔位於下方的原因。

   接下來,我等單老師把中音號角寄給我,師父要幫中音單體車製後消音管,以及上面的工作做完就可以開始調音了。老大,交差日期還是無法準時,你是知道我的,動作無法快,原因多半是要作得更好,而且獨一無二。 當然,最後還要試驗我自己想出來的低音箱體內的消音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