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0月7日 星期三

Es träumte mir

I had a dream

that I was dear to you,

yet of awakening

there was scarcely a need,

for in the dream itself

I already sensed

it was just a dream

一個人的早晨, 自己在寫著要投到明年在巴黎舉辦的會議的論文, 卻發現在這樣的歌聲裡, 讓人不得不停下手來, 聽完他.

BrahmsSongAmeling

Ameling如絲絹般的聲音雖然讓我停下來幾分鐘, 可是接下來得到的力量, 以及想著還是把文章寫下去, 做夢著明年春天, 我漫步在巴黎的街頭的情境.

這是Brahms 作品57. I had a dream.

Sung by Lorraine

 

2009年10月6日 星期二

星期四, 突然感到寂寞

多年來, 我通常星期四不排課, 所以那是我自己用來聽音樂以及看論文的時間. 一個星期有一天早上是完全屬於自己的時間是一件我認為幸福的事. 那時覺得一個人的時間很容易打發.

RachmaninovPianoDuetOgdon



不知打哪個時候開始我的朋友想要來找我聽音樂, 我因為找不出時間, 所以就定出星期四早上來, 朋友來找我, 我們就聽一下音樂, 喝個茶或咖啡, 談一下音樂, 錄音, 音響, , 文學, 建築,…, 等, 當然還有一些八卦.

其實會來的多半只有陸大哥與黃大哥.

星期四上午, 我打開門, 把機器上電, 讓唱盤運轉個幾十分鐘, 隨意挑幾張唱片熱一下機器, 然後就是等待. 等待的過程, 當然有一些事情要做, 除了看書寫論文之外, 也要處理一些公事, 但是我的心還是處在等待他們的到來的狀態中, 即使最後他們一個也沒來. 若是如此, 我也就在不會無事的情況下度過, 反正我總是有做不完的事, 不過, 這等待的心讓我的心底充實著.

這學期, 忘了跟系上的助理說了星期四照例不排課, 也許是多年來一向如此, 我也覺得理所當然, 但是助理忘了這件事, 所以這學期的星期四我要上課而且是九點到十二點.

我很抱歉地對我的朋友說, 星期四我要上課, 說這話很難, 因為我的朋友已經習慣這個時段, 我也已經習慣了這個時段是跟朋友一起談天說地的時間了, 我說, 我們要另外找一下時間了. 說這話時我有點抱歉, 有點難過. 我知道要找到其他時段好難.

上星期的星期四, 經過了三個小時的講課, 我的體力已經不復當年, 回到辦公室, 趺坐在椅子上, 累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隨手拿出一張唱片放了起來, 然後就虛軟地躺了下來, 我沒注意是什麼樣的唱片, 聽出來是一張雙鋼琴的唱片, 這斗室裡, 因著這樣的音樂以及這樣的彈奏, 因著平常會來的朋友沒有來過, 而瀰漫著昏暗的氣氛, 即使七支日光燈管都亮著, 強烈蒼白的光照在蒼白無血色的臉上是我可以想像的當時的我.

我,   突然感到寂寞, , 在每個寂寞的星期四的早晨.

親愛的朋友, 除了抱歉與難過之外, 我還能說什麼呢? 這間斗室以及它的主人, 除了星期四以及其他要上課開會的時候, 隨時都歡迎著你們.

2009年10月3日 星期六

肚子餓了嗎? 摔一跤換貝果一個

今天去爬烏山, 想說會需要多一點食物, 所以買了個貝果上路.

回程, 飆得正過癮, 結果貝果掉了, 騎在後面的Vincent停下來幫我撿, 我回過頭, 結果大尺比加上上坡, 當場定干, 左腳在倒地時脫了卡, 右腳一直到摔在地上後還掛在卡上. 後腦著地, 右手肘擦傷, 還好戴了安全帽.

一氣之下將這個貝果當場吃掉.

是哪幾個跟我說只要摔一次就沒事了, 我連續兩次騎車都摔跤. 嗚嗚嗚!

2009年10月2日 星期五

全集的故事-5: Solo/Duet/Quartet(2)

我的第一個想法是我們這類人都是常生病的居多, 那麼Joshua會這麼鄭重一定是不得了的病.

“我猜想你一定還沒發生我現在身上所發生的症狀, 所以你一定不清楚這是什麼病”, Joshua直接切入正題, 顯然他不願意浪費太多時間. 他接著說,

“這是一種血液上的病, 我也是因為生了病才去圖書館找資料的, 這是一種類似細菌感染, 被感染的白血球會產生異常的行為, 看起來他像是白血病, 但是其實不是.”



他的表情與敘述都不像有任何擔心的樣子, 就好像是一個醫生在講一個普通病人的病一樣.同樣的, 他也試著用最簡單的方式來描述.

“一般的白血病是有可能會好的, 但是這種病除非你的體內事先有了抗體, 否則一發作後就可能沒有多少日子可以活了. 而且,  這種病只會發生在我們這種長大後, 類似吸血鬼症狀還沒消失的人身上"

他伸出手來說, “來! 你摸一下我的手.”

這是我第一次摸Joshua的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 就在我碰觸到他的手的一霎那, 我不禁打了一個極大的冷顫.

Joshua說, “有點難受吧!"

根據Joshua的查證, 要是在18歲以前這病症沒有發作, 就終身不會發作, 但是越是吸血鬼的特徵越明顯的人, 越是可能在這大限前就會發作, Joshua的特徵很明顯所以發作得早, 而因為我的特徵也算很明顯, 所以應該最慢也會在上高中之後就會發作. 一旦發作了, 通常是沒救的了, 但是假如僥倖未死, 那麼就會變成一個真正的吸血鬼, 也就是多半像是電影裡演的那樣, 不過跟電影裡亂編的不同, 他只是有吸血鬼的特徵, 但是卻沒有通常描述吸血鬼的那種邪惡, 事實上, 他的個性還是保持原來的個性, 也就是要是他原本是一個好人, 就一樣是個好”吸血鬼”, 反之亦然. 而事實上, 因為多半的這種人自小都體弱多病, 所以都很溫文儒雅, 也就是好吸血鬼在吸血鬼裡的比例要遠比好人在一般人類裡的比例高多了.

如同電影裡對吸血鬼的才能的敘述, 確實真的吸血鬼是比一般人有著不一樣的才能的. 這一點很容易了解, 因為具備吸血鬼特徵的人, 在感官上面本來就比較發達, 尤其是聽覺方面, 同時因為想得多且深刻, 他們的內心世界是比較纖細且善感的, 這也是不難理解的. 不過, 因為對於血液的需求會成為一種困擾, 甚至對他們的健康造成威脅, 因為一旦吸到不好的血液, 如帶有病菌的血液, 他們也會連帶的生病, 而惟一可以在某種些微程度代替血液的是紅酒, 紅酒可以略微紓解對新鮮血液的渴求, 但是也不能完全取代新鮮血液, 不過也因此, 多數吸血鬼會選擇多飲酒以便減少吸血的數與量, 不過悲慘的是,  過多的飲酒也造成酗酒的問題而直接影響到健康. 所以絕對沒有所謂吸血鬼可以永生不死的這回事.

這真是一個悲哀的族群. 因為他們通常不長命, 可是卻因為天生敏銳帶來的才能讓他們可以產生與眾不同或者說一流的藝術創作能力, Joshua接著說,

“Mozart與Schubert都是. 近代我所知的一位就是鋼琴家李帕第”

我安靜地聽完Joshua的說明, 沒有驚訝, 更沒有一絲一毫的害怕, 因為長期以來, 一個人獨自思考著周遭與人世間的事情, 讓我變得遇到事情實異常冷靜, 即使在心裡所引起的波濤有多麼巨大, 我的表面還是一樣的冷淡. 我其實不怕死, 也不再意是否在18歲大限到來就必須要離開人間, 這對我來說一點不可怕的, 反而像是一種解脫, 解脫自病痛, 更可以解脫自孤獨, 因為長期以來, 除了Joshua這樣的朋友以外, 我幾乎找不到伙伴, 而即使我知道Joshua是我的朋友而Joshua也承認我這個朋友, 但是可以成為這麼好的朋友的兩個人, 平常卻不得有較親近的接觸, 為的只是不要引起一般人的注意, 以免因為我們的特殊而受到一般人類的傷害. 歷史上, 人類不僅傷害異類, 對於看似同類但是卻被其視為異類的迫害是更加酷厲了, 像是日本人屠殺中國人, 中國人屠殺周邊少數民族, 日耳曼人屠殺猶太人, 這種例子太多了, 即使不是種族對種族, 像電影裡的沙里耶力想方設法要害死莫扎特的這種例子太多了.

這樣的日子我實在是受夠了, 所以死著或活下來, 對我來說其實沒有太大的分別. 心中的熱情早已經因為長年來的病痛折磨, 冷到像我微弱的血液一樣冰冷.

“要是我也像你一樣, 那麼也許我們可以再另一個世界繼續做好朋友, 也不必一天到晚擔心受怕.”, 我說.

Joshua深深地注視的我的眼睛, 他的眼神裡包含太多複雜的成份與情緒, 那裡面有同情, 悲憫, 同理心, 傷感, 與愛惜, 這些情緒交錯在一起, 互相提昇, 沒有變成絕望與憤恨, 反而透露出一種神聖的光, 這樣子的光芒是我從來沒有在其他人身上看到過的, 而我相信Joshua也只有在面對我以及這一切的命運的同時, 才可能會發出如此的眼神.

"一個人在世界上不會是永遠孤單的, 你未來一定可以找到你的伙伴的", Joshua說話時深深吸了一口氣, 像是在說著他自己, 即使現在似乎已經到了他生命的盡頭了.

那是五月的第一天, 天氣如同平常一樣地好, 陽光燦爛無比地照了下來, 即使在這傍晚下課的時間裡, 它的亮度與熱度都足以讓我們感到不舒服, 對我們來說, 陽光就如同寒流對於怕冷的人來說一樣的可怕, 我的血管因為吸收了過多的熱度, 無法管制的膨脹感, 像是要爆裂開來一般, 加上Joshua這充滿熱望的言語, 我的心起起伏伏著, 連帶著我的心情也是如此.

“這不過是早一點死與晚一點死而已, 要是變成真正的吸血鬼, 那才真的是痛苦, 反正左右是個虛耗, 有差別嗎?”, 我試著平息我心中活下去的渴望, 試著用意志力壓下我血管的熱度以及我胸口的起伏.

"那麼你總應該為你的姊姊多活一段時間吧! 她是一直把你當成她唯一的同伴, 要是你走了, 很難想像她這一生的日子要怎麼過下去.", Joshua說.

我的雙腿如慣了酸醋一樣軟癱了, 我緩緩地蹲了下來, 雙手抱著頭, 陽光這時慢慢失去它的威力, 四周的燈火一一地亮了起來, 五月天的晴朗的晚上照理說不會有什麼風, 可是我卻覺得一陣寒風吹了過來, 冷卻了我的血管, 我覺得身體雖然舒服了一點, 可是我知道再冷下去我又會感冒生病了, 這真是身為一個具有吸血鬼症狀的人永不止息的痛苦, 因為不管是冷是熱, 我們的身體都會切實地感受到那變化, 從而產生肉體上的痛苦.

而自小姐姐就一直扮演著守護我的角色, 不像一般年齡相近的兄弟姊妹會不斷地爭吵, 姐姐跟我幾乎沒有吵過架, 即使我無理取鬧的時候, 姊姊也多半會讓我, 生病的時候, 陪伴我的多半也是姐姐, 喜愛文學的她也是帶領著我讀書, 讓我的生活更充實, 雖然她不是我的同類, 不過她是我最牽掛的人. 她平常也就只有我這個伴, 假如我不在了, 很難想像她會感到如何地孤單與難過. 我確實是希望可以活下來, 不過我並不希望像吸血鬼一樣地活著, 雖然生命可以因此而發光發熱, 可是那太痛苦了, 想到這裡, 我忍不住低下眼淚來.

“即使我想活下去, 可是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有一種辦法也許可行吧!”, Joshua說.

“我的身體因為對抗病毒的關係, 已經讓病毒的力量大為降低, 可是還不到可以做出疫苗的地步, 況且也沒有機構會願意幫一種沒聽過的病做疫苗, 所以冒險的做法就是讓你吸我的血把病毒傳給你, 我也藉由吸你的血把少量的病毒傳地到你的血液裡.”, Joshua頓了一下, 繼續說下去.

“這是一個非常冒險的方法, 你可能會生一場大病然後自此免疫, 也可能因此而提早發病而最後變得跟我一樣, 你能不能熬過去就看你的意志力了. 我不保證會發生什麼事, 但是我還是衷心期待你可以平安地活下去, 找到你的伙伴.”

我說, “其實我應該沒有其他選擇, 不是嗎? 要不就是等發病而死掉, 要不就成為吸血鬼, 然後受盡痛苦而死去.”

Joshua沉重地點了點頭, 他帶著悲憫的眼神看著我, 同時我也為我這僅有的朋友感到悲傷.

“好吧! 我們來吧!”, 我說.

只見Joshua從袋子裡拿出一把瑞士刀, 他先在我的右手中指的指尖劃了一刀. 在黑暗中, 我還是可以清楚地看到血液像是不情願似的勉強自傷口溢出, 具備吸血鬼特徵的人, 血壓多半非常低, 除非是很大的傷口, 否則體內血液到了晚上就如同冷卻到像是不加水稀釋的濃稠的番茄果汁一樣, 不太會像一般人一受傷後血液就汨汨地流出來. Joshua握起我的手, 把嘴巴靠近我手指上的傷口, 這時, 我的血液如同受到感應一樣, 馬上從濃稠狀變稀了起來, 自願地從心臟, 經過大動脈, 小動脈, 靜脈, 一直到傷口處, 也如同在地上挖了一口油井再加上幫浦一般猛力抽取, 迸出的石油噴也似地湧了出來. 而我的身體如同結凍一樣, 連動一下手的氣力也沒有, 只能發呆地看著他. Joshua只是將嘴巴在我的傷口上略微停留了三秒鐘就趕緊離開了, 好像怕把過多的病毒帶給我一樣. 他抬起頭看著我, 我隱約看到他的犬牙似乎變長變尖了起來, 我看出來他有強烈的慾念想繼續吸取下去, 但是伴隨來的強大的意志力迫使他停止這一切, 即使如此, 我還是看到他如野獸一般的眼神不間斷地注視著我正流著血的手指. 此時, 我突然感到害怕起來.

也許是我的恐懼感應到了Joshua的內心, 他有如大夢初醒一般. 在瞬時間恢復他一貫優雅的神態.

“對不起! 發病後, 我就會變得越像是吸血鬼一般, 有時還真難控制自己, 對不起嚇到你了.”

“沒關係, 我可以理解的.”

接著, 他拿起刀, 一樣在自己的手指上劃了一刀, 然後示意我吸取他的鮮血. 就如同他吸我的血時的狀況一樣, 我的身體帶著因為酷冷而引起的劇烈的顫抖同時也感到一種莫名的快感, 我覺得我的牙齒似乎也要伸長一樣, 直到抵住我的下嘴唇一樣, 我伸手摸了一下我的牙齒, 卻證實這只不過是我的幻覺而已.

當時的我還小, 不明白原來夾雜著極度的肉體痛苦與極度迷惘的感官快樂是如我一般的凡人所癡迷的, 只要是人, 就永遠跳不出這一個如被鐵網團團圍住的圈子, 然後自以為真的是可以悠遊地生活在其中, 完全沒想過這一切不過是這具殘缺的身體所帶來的假像, 我終於可以理解為什麼當我小時候吸吮著自己或朋友受傷流血的傷口時, 會有著如飢餓的獅子咬著獵物的咽喉那一瞬間的狀況一樣, 感覺到鮮血自獵物的傷口急湧出來, 獵物的生命也隨著傷口流出的鮮血一般的流逝時, 那種掠奪生命的快感真是難以抵擋, 可是在自己掠奪生命的同時, 不知不覺自己的生命也自己在流逝當中, 同時也在其他的生物的覬覦之中, 現在, Joshua讓我隱隱約約地了解到生而為人的這種痛苦, 尤其是對於身為吸血鬼族群的人類來說, 這樣的感覺是更深刻的.

這一堆紛亂的念頭似乎在我的腦子裡盤旋了很久, 但是其實不過就是短短的五秒鐘的時間而已, 我鬆開Joshua的手指, 感覺到他的生命與我的之間產生了一種微妙的聯繫, 也就是說, 我似乎可以跟Joshua在思想上產生了時空所無法分隔的互動. 假如Joshua終於沒能度過這一場病, 那麼, 我的身體裡也因為流著他的血液, 他的一部分也就活了下來.

"好了, 你感覺如何?", Joshu鬆了一口氣, 他的臉色比一剛開始見面時還難看很多.

假如我在沒生病的情況下都會覺得不舒服了, 更何況是已經發病的他呢!

“還好, 我覺得身體忽冷忽熱的, 不過還可以忍受就是了. 你還好吧.”

“我沒事, 休息一下就好了. 接下來, 我們就只能等著看情況會怎麼樣發展下去了, 希望我沒因此而害了你”

"千萬別這麼說, 你是給我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而且是可以有尊嚴活下去的機會, 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呢! 要是有什麼萬一, 你也不要覺得有什麼好愧疚的."

“謝謝你.”Joshua說. “還有一件是要提醒你或者正確地說是請你做一件事”

"什麼事?"

“假如你發了病之後痊癒了, 要麻煩你把功課弄好一點, 明年聯考時可以考好一點”

"為什麼?"

Joshua把他自己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嘴裡, 輕輕地吸了一下, 停了一下後, 他說,

“沒什麼, 你要是病好了, 總該為自己以後的人生打算, 考上好的學校總不會是件壞事吧!”

“沒問題, 這我可以做得到的, 不過就是考上一中嘛! 這不難!”

“喔! 不過, 請你控制一下, 大概考在第19到第22名之間就好了, 不要太高, 也不要太低!”

我心裡在想, 要控制考幾分應該不難, 但是要控制考第幾名實在不太可能吧! 這要同時考慮幾萬個考生的狀況耶! 我帶著不可思議以及疑問的眼神看著Joshua.

“沒關係, 反正你到時候就會知道怎麼做了! 該回家了, 否則我們的家人會擔心的.”

Joshua跟我揮揮手, 低著頭往他家的方向走去, 似乎沒踏在地上一樣地走著, 輕飄飄的, 身體隨著風左右晃動, 這樣一個聰慧超過我十倍的人, 我的好朋友, 在為自己的生命掙扎的過程中, 還會想到我這個朋友, 為我的存活而受苦, 這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呀! 這十幾年來, 我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過著日子, 看著自己的生命一點一點消失, 沒感覺一樣的, 沒有顧到別人的感情, Joshua是讓我有點難為情的.

我回頭轉向回家的方向, 我的腳步很蹣跚, 面對未知的未來, 也許是因為還有一絲希望, 我的心反而是沉重的.

三天後, 因為不斷反覆地劇烈發燒, 退燒, 再發燒, 我終於陷入了昏迷而住進了醫院, 住進醫院的第三天, 我短暫地醒過來, 見到了母親焦急地守在我的身邊, 也好像看到Joshua單薄的身軀站在病房門口外面看著我, 然後我在嘔出胃中的酸水時, 劇烈地咳嗽, 接著我再次發燒, 然後又再度陷入了昏迷, 等我第二次醒過來時已經是10天後的事了.

我張開眼睛時, 是半夜一點鐘, 姊姊趴在病床旁睡著了, 她的右手還拉著我的左手, 我的鼻子, 身上與右手都插了不明用途的管子, 就像我向來生病嚴重一點時, 只不過管子的數目多了一些, 不過其實還算是習慣的.

看著這個把弟弟看得比自己還重要的柔弱女子, 一向瘦小的她似乎變得更形瘦小了. 但是在我當時的感覺上, 姊姊的形像無比巨大, 又無比仁慈, 身上以及他的周圍一公尺內被一圈微細但實際上堅強柔和的光芒包圍著. 讓人感到安心. 假如這世間真的有觀世音菩薩的話, 那麼眼前這趴著睡著的姊姊一定就是了. 她肯定是生下來就是要來救助我這個弟弟的菩薩的.

我的右手已經因為太久沒動而沒有多大的知覺了, 我移動插著點滴的木頭般的右手, 一直伸到左手邊來, 輕輕地撫著姊姊烏黑晶亮的頭髮, 我的右手也隨著進入到姐姐的光芒之中.

那是當時一般學校流行要求女學生剪的赫本頭, 很適合姐姐高高的鼻子與瘦小但是亮麗的瓜子臉, 大大的以及均勻細緻的眼睛與雙眼皮, 濃密的眉毛象徵著她堅強與不會向命運屈服的個性, 這樣的女子像是大地一樣包容著, 保護著我.

我忽然心想, “可惜姊姊不太懂音樂.”

姊姊的身體微微地顫動了一下, 然後醒了過來, 她也看到我醒過來了, 她的眼睛一點也不像是剛睡醒一樣有著疲憊不堪的模樣, 即便是她已經在病床前照顧我這麼多天了, 雙眼還是一樣漆黑有神. 眼淚從她的眼睛裡流了下來, 如磨圓了細細的鑽石珠子, 她身上的光芒讓滴下來的珠子, 每一顆都如閃閃發光, 當細細的珠子匯集的下巴時, 形成更大更亮的珠子, 世界上大概沒任何珠寶可以比美這樣的淚珠. 我深吸了一口氣, 忍著肺部, 氣管一直到鼻孔的疼痛, 用微弱但是可以聽得出來確定的語氣說,

“別擔心, 我沒事了, 我不會就這離開你的.”

“我知道.”, 姐姐也一樣很堅定地回應我.

一直到隔年, 我都沒收到Joshua的任何消息, 我也沒有設法去連絡他, 我知道他還活著, 別問我為什麼會知道, 我就是知道. 我們住在同一個城市裡, 被橫橫豎豎的街道與房屋隔開, 也被重重的人群隔開, 但是我們都知道沒有什麼東西是真正可以隔開我們的. 我們正各自為自己的未來努力著.

然後, 聯考放榜, 我被編進了一中的第20班.

2009年9月29日 星期二

失去戒心

練習了幾天的卡踏, 覺得自己越來越熟悉這玩意兒, 今天用兩小時的時間往玉井方向的20號上來回騎了52KM, 覺得正順, 一邊在想是否再把座椅調高0.5CM.

回程在小東路與長榮路口, 停下車來, 一時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閃神, 重心往右邊偏過去, 右腳又忘了脫卡, 然後就哀嚎一聲倒在地上, 路人還不斷地瞪著我. 右腳擦傷一點點, 右手腕有一點扭到.

至於車子, 變把與座椅輕微損傷. 好傷心.

失去戒心的結果, 人還是不能太靠勢.

2009年9月23日 星期三

全集的故事-5: Solo/Duet/Quartet(1)

傳說中, 吸血鬼對於同類或者正確一點地說是對於同伴的存在的感覺是很敏銳的.

我自小身體不是太好, 對於味道重一點的食物很反感, 因為營養的關係, 經常我的父母親要強迫我吃下我不喜歡的食物, 我常會因為這樣而嘔吐, 有時是身體的自然反應, 有時是故意的反抗. 我不喜歡的食物包含多數的肉類, 尤其是海鮮, 不新鮮的海鮮我還沒吞下喉嚨就會嘔出來. 還有所有的葷菜類, 其中最怕的是大蒜與蒜頭, 只要是蒜頭一靠近我三公尺內我就全身不舒服.

奇怪的是我喜歡吃血製品. 舉凡雞血糕, 鴨血糕,  豬血糕等我都愛吃, 當然要是新鮮血做成的才行, 有一次我自己被刀子割到, 血流得蠻多的, 當時我心裡想與其流掉, 不如自己吃掉算了, 一邊吸, 一邊有一種快感, 所以一點也不以被刀子割到為意, 反而覺得流出來的血又回到我的血管裡了, 有一次, 我的同學也是被刀子割到, 我一邊安慰他, 一邊為他舔傷口, 那種快感又回來了. 這真是奇怪的一種行為, 不過等我長大一點後, 知道這樣是不太好的, 也就禁止自己再這樣做, 而且連心裡有一點點這樣的想望我也會把他壓下來.

另外我喜歡在太陽下山後才開始我的活動, 或者應該說我是太陽下山後精神才來, 只要是天一亮, 我就又昏昏欲睡了. 而且要是被陽光直接照射到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就會開始刺痛, 所以我很早就喜歡帶太陽眼鏡, 這跟耍帥一點關係也沒有.

當然這些事情只有跟我非常親近的人才知道, 像我的姊姊就戲稱我是吸血鬼, 我其實是不以為意的, 電影裡的吸血鬼也不一定都是壞蛋, 好的吸血鬼有超能力, 對一個身體不好的孩子, 是很渴望能有超能力的. 因為身體不好, 小時候跟一般小朋友玩的機會不多, 不過, 一般小朋友玩的遊戲其實我也不太感興趣, 因為我都覺得那些遊戲都太幼稚了.

上了小學, 我是三天兩頭生病的, 所以一星期裡兩三天沒上學是常有的事情, 功課當然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但是其實我的心裡知道, 我只是不念而已, 要是真的認真起來, 這些東西是難不倒我的. 為什麼我會知道呢? 因為我發現我通常是老師教一遍我就把內容給背了下來了, 我的記性實在好, 每當看到同學還是弄不清楚一堆東西時, 我總是會蠻可憐他們的, 不過靠理解的部份我就差一點了, 所以我的國語隨便就可以考90分, 而算術經常是30分不到. 老師經常覺得奇怪, 但是因為我的身體不好 也不敢太過於要求我, 也不會因為考不好而打我, 反正我的父母也同樣不敢太要求我, 否則, 我是有那種本事, 想生病就可以生病, 一病就可以讓自己燒到40度, 然後昏迷過去的那種孩子, 所以經常把大家嚇壞, 也常常讓我父母半夜去敲醫生的門. 也因為這樣, 我的學校生活是斷斷續續的, 不想去就生場病, 想去的話, 就多注意一下建康就好了.

我不太喜歡跟小朋友玩還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我瘦弱的身體常常會因為他們不小心就被撞傷, 所以我盡可能一個人在一邊看著大家玩, 一邊想自己的事情. 慢慢地, 我注意到人群裡會有非常少數的學生有某種吸引我的特質, 他們就像我一樣會冷眼旁觀著一切, 靜靜地, 也同樣是身體似乎不太好的樣子, 遇到劇烈的陽光時也同樣會舉手擋住直接射入眼睛的陽光, 當我在注意他們的時候, 他們也會回以一種特異的眼神, 仿佛要跟我說他們也注意到我了. 不過, 我們不會特意在公眾場合下打招呼, 我們也不會互相交談, 只是默默地知道對方的存在.

漸漸地, 我發現這樣的特質會隨著年紀的增長, 在一些這樣的人身上消失, 也就是說, 當我低年級時注意到有一些人是跟我有同樣傾向的, 到中年級時, 某些人就不再俱備這類特質, 那時, 他們對我們這種人的存在開始沒有了感覺, 而且他們似乎也忘記了曾經與我有過的眼神的交換, 也就是變成了一般的小孩, 一樣地嬉戲, 一樣地念書, 一樣地平凡. 到了高年級, 我發現整個學校就剩下我跟另外一個男生還是保持這樣子的狀態.

Joshua是一個皮膚白到可以說是蒼白的孩子, 一點點血色也沒有, 不過也不是有那種不健康的暗青色就是了. 五官細緻到不像男生, 細細長長的手腳與身體, 據他們班的同學說他也是常生病且不太來上課的那種學生, 跟我不同的是他的功課非常好, 不過我也就是數學輸他而已. 一科30分不到的數學就足以把我從全班第一名變成第30名.

Joshua當然也發現我了, 而我們也共同地知道這一整間學校的高年級生, 只剩下我們兩個是同類, 也同時是自低年級時就在觀察著這一切. 我不知道過幾年後, 上了中學, 我還可不可以找到這樣子的朋友, 所以我決定在六年級一開學就找他談談.

很快地, 我們成為好朋友, 因為我們是同類, 而且就一般同類來說, 我們的相似性更高. 除了那些吸血鬼的特徵之外, 我們共同的還有一項, 那就是聽覺特別敏銳 , 所以我們都喜歡音樂, 一切那時可以接觸到的音樂, 但是是限於不會太吵的那類, 因為敏銳的聽覺, 我們都是很怕吵的.

不過除了偶而的交談之外, 我們並不會有多餘的互動, 因為我們其實是很怕讓人知道我們是這樣子的人類, 所以避免引起他人注意這點我們是做得很好的, 包含盡量不要考第一名這件事, 我們怕被發現.

小學畢業後, 我們上了不同的國中, 各自孤獨地過著日子, 但是偶而我們會秘密地交換電話與訊息, 一度還讓我的父母以為我交了女朋友.

然後有一天,  他忽然緊急地找我, 我下課後到了他的學校門口, 他已經在那邊等我了.

“我生病了”, 這是他一見面就跟我說的第一句話.

 

2009年9月19日 星期六

雙卡

這是小傑給我的卡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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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級品呦!

我請麥田的師傅幫我裝上去, 第一二次, 我右腳穿卡鞋, 左腳穿球鞋, 騎短短的路. 昨天, Eric跟朱師傅教我不要怕, 今天, 我穿上雙卡, 騎了約70Km. 初步感覺是好像沒什麼幫助, 我還一樣是肉腳一個.

另一個感覺是我平常踏踏板的地方是比較接近腳弓, 但是師傅幫我裝在比較前面, 所以施力似乎不太順暢, 腳也就不能完全伸展.

中間只有一次在停車的時候差點摔下來, 幸好揚老師拉了我一把. 越到後來, 只有偶而要看一下腳, 左腳才可以順利卡進去, 多半是腳感覺一下, 勾一下, 順勢往前並踩一下就OK了, 不如想像中困難, 脫卡也是, 不過現在都會先一步脫卡, 以免摔倒.

看來我需要再調整一下墊片的位置, 10/11就穿它去墾丁了.

報告完畢.

2009年9月17日 星期四

Lessons of Darkness

我喜歡九月夜半與凌晨的天空, 天空中的獵戶星座筆直地指向天空中的北方, 我喜歡這種有人引導我的方向的感覺, 其實我是很喜歡Follow Orders的人, 但是我表現出來的卻總是常常違反我的喜好. 我很不喜歡引導別人, 但卻總是要做這樣的工作.

清晨是夜晚的救贖嗎? 獵戶星座是夜空的救贖嗎? 布倫希德是齊格飛的救贖嗎?

我沒看過"日出時讓悲傷終結"這部電影, 但是我聽過無數次此電影的原聲帶. 我沒有認真研究過他裡面的音樂, 會聽他只是覺得好聽以及錄音算是發燒級的, 直到最近仔細地聽了天堂鳥出的LP, 其中的"Lecons de Tenebres", 深受他的音聲的感動, 發現是這部電影裡的選曲. 才試著去了解看看這曲子到底是什麼. Google 一下的結果.

CouperinLeconsTenebres



“Lecons de Tenebres”意謂 "Lessons of Darkness”, 這是庫普韓1714年為了Holy Wednesday所寫的. 再看下去, 何謂Holy Wednesday, 何謂Holy Week. 接下來就是舊約聖經裡耶路撒冷的毀滅或基督教裡耶穌的孤寂與即將被出賣的一連串故事. 裡面的詞取材自”Lamentations”, 這是許多聖樂作曲家所喜歡用的, 包含Thomas Tallis. 我看不懂希伯來文與法文, 看的是翻成英文一樣優美動人.

Lamentations

這一堆故事讓我想起第一次聽馬太受難曲時的感動以及第一次讀到Lamentation的悲切, 那時是我孤身在美國的日子, 差一點就信了教 受了洗. 即使沒有這樣做 , 即使我後來皈依師父成為佛教徒, 這樣的故事與這樣的音樂還是深深打動我.

我一度收了不少版本的馬太受難曲, 希望可以翻譯歌詞以及做一次版本的比較, 不過這樣的念頭慢慢地淡了下來, 因為版本比較不能讓人因之而更感動, 因為音樂不是以這樣子的方式存在的.

還有, 我想起救贖這樣的觀念. 耶穌要成為世人的救贖是要貢獻出生命的, 然而世人無不有死, 早死晚死而已, 假如一個人的死如同其他生物的死沒多大的不同, 又有如花開花謝, 沒有救贖, 人類要死, 有了救贖, 也照樣要死, 橫豎是個死字, 那麼耶穌來救贖什麼呢? 難道耶穌走這一趟做的是虛功, So did 佛?

華格納的故事裡, 哥德的故事裡, 女人是男人的救贖, 死亡是愛情的救贖, ….

Lord has delivered me into the hands of those from whom I cannot rise up……

清晨的現在, Kirkby的 聲音如同天籟一般傳來, 什麼會是我的救贖? 顯然不會是耶穌, 當然更不會是女人了. 那會是死亡嗎?

在Lessons of Darkness的故事裡, 我學到了什麼呢? 在耶穌被出賣的前夕, 發生的事可以跟我說什麼? 日出時, 悲傷真的可以被終結嗎?

Let darkness be darkness. Let dawn be dawn. Orion不過就是在地球的角度看過去的排列後的結果, 他跟北方應該無關, 當然跟救贖更扯不上關係.

我今天在瞎掰. 因為小說該怎麼寫下去還在想.

我等著我的朋友G的柯普韓的導引.

2009年9月16日 星期三

花前月下

年輕時人總是有一點浪漫, 所以會喜歡這樣子的歌以及這樣的歌詞, 那個年代, 有些人會選他當舞會用的歌曲, 但是其實不合適的, 因為快也不是,慢也不是. 我一度在想, 老一點之後還會一樣喜歡嗎?

MoonlightFlower



結果, 我發現我還是一樣喜歡它, 喜歡的原因跟年輕時不一樣, 現在我就是喜歡這個的音樂, 附帶的東西淡了, 或者消失了.

Come with me in the silence of darkness
I want to show you secrets of life
I will guide you where dreams could't take you
She seldom flew away in the night
You're the moonlight flower
You're the voice of the night.
When you call I'll follow.
We'll leave on the trip of delight.
I have been to the heights of my senses.
Feeling the touch of your cures,
I have seen the magic things under night skies.
Until the sunrise ended the spell.
You're the moonlight flower
You're the voice of the night.
When you call I'll follow.
We'll leave on the trip of delight.

我想, 也許你會想聽一下.

2009年9月14日 星期一

何所為而來?

我的朋友寫了一篇文章:

不識廬山

講得很雜, 從貝多芬講到諏訪內晶子, 一直到

"如果人類的文明發展終將使地球在數十年或數百年後毀滅, 現在所有的人類活動, 是否就像糞坑裡的不停蠕動的蛆, 看起來好像很忙, 其實只是在吃大便. 吃得愈多, 死得愈快."

還真會聯想, 不過這讓我想起那日跟他一起吃晚飯以及跟阿密兄的聊天. 講到也許這一生都是虛耗. 聽起來頗悲的.

我本來想寫一篇長一點的來回應, 但是最近實在忙, 不想開雨天支票. 聽了Josquin的音樂. 覺得也許中間有一點答案.

JosquinPange



佛以一大事因緣來此, 所以我相信以大羅兄的智慧, 他會給一個比我所能做的還更好的解釋. 正如那天我們要結束聚會時他所說的一般.

讓我們聽音樂吧!

2009年9月11日 星期五

貪心

Roland Kirk說:

"When I die I want them to play the Black and Crazy Blue, I want to be cremated, put in a bag of pot and I want beautiful people to smoke me and hope they get something out of it"

RolandKirkTear

Rubinstein 則是希望聽到Schubert D.956.

至於我呢? 我比較貪心.



1. Schubert D.664以後所有的Piano Sonatas

2. Beethoven所有的晚期弦樂四重奏

3. Miles Davis的 Kind of Blue

4. Lady的Lady in Satin

5. Bruckner Sym No.8

6. Mozart K.282與K.361

7. Haydn 所有的Piano Trio

8. Chopin 夜曲

9. Schubert 冬之旅

10. Bach 夏康

11. 漁歌

12. ..

算了, 不要再列了, 這樣的話葬禮會拖太久.

2009年9月10日 星期四

全集的故事-3: Miracle on W. 72nd Street (1)

80年代是個CD還遠貴過黑膠的時代, 但是Shadow of Digital已經悄悄地由西方升起, 魔王在等待他的時機到來, 當Digital 鋪天蓋地而至後,

There is no turning back. But, there is still hope ....



那一年, Gabriel 退伍, 與女友分手, 決定遠渡重洋, 不再回頭看過去的一點一滴. 於是, 他將近千張的唱片, 連著唱盤交給一位他極為信賴的人, 而事實上, 即使這位Gabriel極為信賴的人最後要是捲片而逃, 他也不會覺得有一絲一毫的可惜與後悔, 因為他早就決定跟過去的一切斷絕關係, 所以到底十幾二十年後, 還可不可以把唱片拿回來這件事他一點也不關心. 他想, 這次出去就不再回來了. 等他功成名就那天, 他把父母親接過去住就是了.

美國的所有可以讀書的地方, 他選擇了紐約. 原因其實還蠻簡單的, 因為這裡有聽不完與看不完的便宜的音樂會與舞台劇, 這裡有全世界最大的藝術展覽與博物館, 這裡有藝術家群聚的蘇活區與下東城, 這裡有他在電視裡看到的嚮往的場景, 漫步在曼哈頓的街頭該會是多麼浪漫的事呀! 而以他的成績, 足夠進入任何一間他想進入的學校. 所以他當然進的是School of the Arts at NYU. 在Washington Square附近的NYU方圓一公里內, 多的是藝廊, 書店, 與唱片行. Washington Square以及曼哈頓還是許多電影的標準廠景.

但是我們關心的不是Gabriel的學業. 事實上, Gabriel的求學過程沒什麼好講的, 因為他太優秀了,  加上英文說得又好, 所以一個學期過後, 他馬上如魚得水, 並且在學校受到老師的極度賞識. 在紐約這種極端接近表演藝術的地方, 又在NYU這種在表演藝術方面有傑出成就的學校念書, Gabriel竟然沒有選擇與表演藝術有關的研究課題, 他選了最冷門的攝影, 因為他喜歡音樂, 所以也修了一堆跟錄音有關錄音後製, 電腦音樂, 聽覺訓練方面的學分, 因為他喜歡寫作, 當然不會放棄去聽寫作的課, 尤其是小說與戲劇相關的, 不過他聽了幾次之後, 發現學校能教的並沒有超過他已知的, 所以聽了三個禮拜就沒在去上過課, 事實上, 他多年後對沒去修寫作課這種作為頗為後悔, 不過這不在我們現在要知道的事情的範圍內, 我們以後有機會再來談.

Gabriel一直希望能住在曼哈頓, 一般NYU的學生, 家裡有點錢的會住在學校附近, 不過六七百元一個月只能租間小小房間, 一間像樣的Studio要一千六七百, 畢竟NYU附近真的是人文薈萃, 而且太有趣了, Gabriel家裡雖然狀況不錯, 不過太亂花錢也不太好, 很幸運的他有一位遠房親戚在Updown有一間公寓, 親戚一直在猶豫是要賣掉還是要出租, 假如出租後要賣掉的話又怕房客不肯搬, 所以就以一個月七百五十元的便宜價格租給Gabriel.

那是間位於W. 99 St.的one bed room, 房子本身是古蹟, 客廳與臥室沒有隔開, 廚房在屋子經過一條走廊的另一端, 電梯是那種你在古老電影裡可以看得到的那種要拉開伸縮鐵門的那種, 停下來時, 電梯地板與樓面經常對不到一塊兒, 所以必須小心不要絆倒. 厚重的木門, 在屋內, 屋門是用一支長鐵條撐住的方式上鎖的, 要出門時要將鐵條放進一個縫隙, 身體要閃過鐵條跨出門去, 反手把鐵條的位置放好, 然後用鎖匙轉動將鐵條推往另一側, 門就鎖上了.

Gabriel最喜歡這房子的地方是他有一大扇窗子, 幾乎從天花板到膝蓋高度, 而且屋頂高達四公尺, 木頭地板以及牆壁也是木板裝飾的, 很簡單典雅. 因為它的音響效果非常好, 所以Gabriel一搬進去就決定買套音響. NYU附近的百老匯大道上接近E. Houston St.的地方有一家賣音響的店, "Stereo Exchange", 他買了Marantz收音擴大機, JVC的CD Player, 以及JBL 4312, 當然都是二手的., 叫做"Exchange"一定有他的理由.  然後他順便到附近的Tower Record買幾張CD, 當時在美國, 許多廉價與中價版CD打起折後比台灣便宜很多. 回住處裝起來後, 他滿意極了. 以前在台灣不會輕易買的CD, 現在在NYC的許多店買起來一點也不算貴, 頂多就跟黑膠一般價錢, 或者更便宜, 假如是參加Columbia House或BMG Club郵購, 那麼就更便宜了. 也因此, 他很快就買了不少CD, 不過並沒有一定要聽什麼, 總之是一邊逛逛, 曲目與演出組合還滿意就買下來. 至於聲音上跟黑膠有什麼不同實在沒辦法比較, 也沒機會比較, 所以還是算了. Gabriel不是那種發燒友, 不會進到Stereo Exchange後要求人家開那多達五間的試聽室來是聽一下當下最棒的高級音響.

到NYC當然會到卡內基廳與林肯中心聽音樂會, 散場後, Gabriel經常就搭地鐵回住處. 57 St. 或 67 St.雖然跟99 St.距離不算遠, 不過走起來還是要花不少時間, 何況, 聽完音樂, 照例還是要到林肯中心旁的Tower Record 逛一下的, 時間晚了, 坐地鐵總是快一點, 安心一點. 這一天, 音樂會結束的早, 而Tower Record又剛逛過不久, 時間還早, Gabriel決定沿著Broadway步行回住處, 走到W.72nd St.轉角, 遇到紅燈.

New Yorker一般遇到紅燈, 假如看到沒車, 通常就酷酷地走了過去. Gabriel也一樣, 但是這天, 他似乎有所感應地停了下來, 向右前方看去, 一個昏暗的牌子寫著:

"Grace Rare Records"

這是一家沒進去看過的唱片店, 老實說, Gabriel不是那種二手唱片收藏家, 每到一個地方就要把地皮掀起來一樣地挖過所有當地唱片行的地窖才算數. NYU附近就夠他逛了, 他看看錶, 嗯! 還早. 走近一看, 賣黑膠唱片的. 店在二樓, 要走一條長長窄窄的樓梯才可以上去. 他遲疑了一下才走上樓去. 會遲疑的原因是他已經不太買黑膠了, 而在W.18 St. 的Academy他也去逛過, 這家店看起來比Academy小多了. 不過他透過玻璃往裡面瞧了一眼, 還是決定進去看看.

Grace 的樣子與其說是唱片行, 不如說是書店, 因為有質感的木頭架子, 擺的除了不是書之外, 那種寧靜的氣氛就像是在窄巷裡專賣珍版二手書的店一樣., 這種氣氛不是Springfield可以比的, 當然更不是現今誠品那種雅痞風可以比的. 這就像喝咖啡一定要選黑黑髒髒, 店裡把烘豆機擺出來, 牆角堆滿一麻袋一麻袋的生豆的那種店一樣. 說它寧靜不是因為店裡沒有聲音, 而是氣氛很寧靜. 你總是可以在很吵的地方發現那地方其實很寧靜孤寂就是了. 店門口放了一台VPI洗片機. 繞過右邊轉角, 裝著Tannoy15吋單體的喇叭, 旁邊一台Thorens Reference唱盤, 店主人正放著放著費雪狄斯考唱的舒伯特冬之旅.

店主人並沒有抬頭看他, 他嘴上叼著沒上菸草的煙斗, 看著他的書, 一句話也沒說.看起來是一位70歲上下的老先生. 高高胖胖的, 因為不說話, 看起來有一點嚴肅, 不過他臉在燈光照下所產生的陰影進而呈現的線條卻很柔和, 讓人覺得這是一個不難親近的人.

這是三月天的紐約, 每年的最後一場雪還沒下過了, 今天的氣溫頗低. 費雪狄斯考從來不是用太多情緒來唱歌的人, 可是這店裡的聲音, 讓人覺得不屬於費雪狄斯考這個人的費雪狄斯考的聲音在悠悠地唱著.

自從女友離棄, 決定到這北國來, 經過了去年紐約記錄以來最早的雪以及十年來最低的氣溫, Gabriel一直忍著自己的情緒, 一個人過著日子, 偶而跟人聊天不過是為了不讓英文生疏而已, 事實上這根本不需要, 因為在紐約, 即使不會講英文, 日子還是可以過得很好, 只是英文算是自己專長裡最弱的一環, 其他的課即使不去上, 也可以應付自如.

不帶感情的歌唱, 透過這帶著感情的喇叭放出來 後, Gabriel終於忍不住自己的淚水, 淚水因為氣溫的關係, 一下子就冷到快要變成冰水一般, 這冰水緩緩汨出眼眶, 然後迅速地流到下巴, 短暫停留後離開Gabriel身上, 在大衣上留下斑斑淚跡, 然後滲進了衣服裡, 進了胸口, 把結凍了的心包膜圍了起來, 如滴水穿石一般的有耐心的冰水, 冰水彷彿帶走原主人三季以來的悲切, Gabriel的胸口由阻塞, 滿溢, 舒緩, 到平復, 然後慢慢與著這空間的寧靜共同呼吸. 直到歌聲停歇, 那種寧靜感還是能夠持續著籠罩著這家店以及在裡面的人.

Gabriel看看周圍木架上的二手唱片, 他發現多數是他沒見過的, 當然, 以一個聽古典音樂才三四年, 唱片不多, 又因為在台灣能買的多半是福茂出的DECCA以及極少數的DGG與EMI之外, Gabriel對唱片的知識不能說廣, 雖然在故鄉, 能像他有這樣的了解的已經不多了, 他是真的下過一番功夫的.

牆上的鐘此時忽然間響了起來, 原來是十點到了. Gabriel在想, 這會不會像灰姑娘的故事一樣, 時間一到, 馬車與新衣服都會消失, 這對Tannoy, 這台巨大無比的唱盤, 這一大堆的唱片, 是不是會這樣消失了.

"We are closing. We open from 4pm to 10pm, from Wednesday to Saturday." 店主人的聲音響起, 下起了逐客令, 不過不是冷冰冰的那種聲音, 那是職業性的習慣而已. Gabriel想, 還好這店沒像灰姑娘的馬車一樣消失在午夜前夕.

Gabriel再去Grace的原因還是為了那裡的聲音實在是棒極了, 不過因為住處並沒有放唱片的設備, 所以他每次去, 只是去聽音樂的, 並沒有打算買唱片, 在那個所有人都認為CD即將把黑膠趕去做成消波塊來填海的時期, Gabriel懷疑再過個幾年是否還買得到唱針等消耗品, 所以即使Grace裡的聲音能好過住處的音響所發出的聲音百倍, Gabriel也只是覺得那是因為自己的喇叭與擴大機太差所致.

Gabriel好歹也是有千張黑膠的人, 算有一點見識, 所以當他看到架子上的好唱片時, 還是會拿下來看幾眼, 要不然就在一邊的凳子坐下看自己的書或者是Grace裡有關黑膠唱片的書. 那個時代, 可沒有Google, 要找資料非到圖書館不可, Grace有關黑膠的藏書豐富, 何況許多音響雜誌從第一冊到最近的都有, 這就像拉琴的人收集Strad一樣. 當然, Gabriel也會偷瞄幾眼來這裡打工的學生,  偶而當然會有幾位長得美美的女生吸引一下Gabriel的目光, 但是Gabriel都是看過就算了, 心裡沒轉過其他念頭, 他的心早就死在故鄉了, 但是看看美的事物應該是任何活著的人都會做的, 講到要收藏起來這種事還是免了比較妥當. 這些來打工的學生不一定懂唱片, 做的多半是清洗, 整理與郵寄的工作, 也不需要招呼客人, 這樣也省得麻煩, 畢竟老來這邊坐而不買東西還是會讓人不好意思的, 何況是Gabriel這種靦腆的人.

店主人還是維持一貫的方式看著他的書, 有人問他時回幾個問題, 最多的時候是跟人家說價錢, 因為唱片雖然整理得很乾淨, 卻沒標價錢, 他總是看看後再回一個價錢, 偶而他會反悔, 然後說一個更便宜的價錢, 但是我沒碰過他第二次說的價錢高過先前說的價錢, 當然我也沒遇過有客人跟他討價還價的, 總是他說多少就多少, 了不起不買放回架上而已. 當然他還是要接接電話, 指示學生整理唱片, ..., 等等經營一家店該做的事. 除此之外, 他沒有對Gabriel這個老是來聽音樂, 翻翻書與唱片的年輕人有任何抱怨, 甚至連目光都很少掃過Gabriel, 了不起偶而Gabriel踏進店裡時, 他會對他微笑一下, 如此而已. 這一切讓Gabriel感覺很舒服, 因為Gabriel本來就是一個不愛說話的人, 看起來孤孤獨獨的人, 也最討厭在買東西時有店員東問西問或者在旁邊打轉, 有時Gabriel都會想, 是不是因為他的個性的原故讓他的女友選擇離棄他, 要真是如此, 他會願意變得開放一點, 不過這一切都太晚了. 日子就這樣沒什麼變化地過了過去, 學期末轉眼要到了, 不過這對Gabriel來說不算什麼問題, 反正除了第一個學期還拿過一個B以外, 這學期全A應該是不成問題, 對付這些平常只會嘴巴說得天花亂墜其實肚子裡墨水沒幾滴的老美同學是一件再容易不過的事了.

五月天的下午, Gabriel一踏進Grace, 聽到一種非常老舊的聲音, 音樂是熟悉的Mozart K.361小夜曲, 一開頭是Gabriel從未聽過的快速, 那簡直不是Molto Allegro, 而是確確實實的Allegro了, 高低音不足的老舊聲音一點也沒有讓這音樂失色, Mozart的音樂以其慣有天堂般的幸福的味道前行, 但是聲音中卻有一種迫力與緊張感, 這是一種少見的Mozart音樂的演奏方式. 不過音樂進行到一半卻中斷了, 只見店主人起身換片, 這時, Gabriel才發現老先生原來有一點跛腳.

奇怪, 怎麼不到幾分鐘就換片了! Gabriel探過頭去才發現原來是一部像衣櫃一般的留聲機在發聲, 而不是平常的Tannoy. 奇怪的是這樣殘缺的聲音一點也沒有減損音樂的魅力. 當音樂進行到慢板時, 又比一般的演出慢了不少, 可是那種幸福的感覺一樣充塞了這個空間, Gabriel那一刻呆住了, 或者正確地說, 是短暫地處在發呆的狀態. 一直到這個神奇的慢板樂章結束.

"Hi! 我叫Gabriel, 我常來請問這是哪一個樂團演奏的, 我從來沒聽過這麼棒的演奏, 尤其這還是留聲機放出來的呀! 我真是驚訝."

"I am Benjamin. Well. 這是1947年福特萬格勒指揮維也納愛樂管樂部的錄音", 他仍然咬著沒上菸草的煙斗音樂仍然精采地撥放著.

"這演出有出CD嗎?"

"我不知道, 不過有一套叫做Franklin Record的唱片有收這個演奏進來", Benjamin略帶微笑地說. 這是Gabriel幾個月以來第一次見到他的笑容. 或許Benjamin之前笑過, 只是Gabriel沒注意到而已.

"我第一次聽到留聲機的聲音, 很難想像這麼古老的東西聲音還這麼好"

"古老? 不會吧! 我年輕時都聽這個呢! 你是說我很古老囉!", Benjamin笑著說. 看來這店主人不是表面上看來這麼嚴肅的人.

Gabriel覺得自己臉上熱熱的, 不太好意思地說,"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我只是...."

"算了! 我開玩笑的, 我承認自己很古老, 跟這些唱片一樣."

"很感謝你讓我時常在這裡聽音樂", Gabriel發自內心地說.

"這沒什麼, 反正平常就我一個人在聽, 多一個人也不是什麼壞事, 我隨便放, 你隨便聽吧!"

"我是台灣來的, 平常也聽古典音樂, 也有著幾百張黑膠唱片, 不過你這裡的唱片與版本多是我沒見過的, 在台灣, 我能買到的多半就只有DECCA, 以及不多的EMI與DGG"

"Oh! That's a pity!", Benjamin拿下菸斗. "DECCA有許多好音樂, 可是其他公司也不少. 像你聽的福特萬格勒就很少在DECCA錄音, 你可以在台灣買到他在EMI的許多錄音吧!"

"也不多. 比較多的是卡拉揚的"

"卡拉揚是個不錯的音樂家", Benjamin意味深長地說著, 然後又把菸斗放進了嘴裡.

"我以後可以繼續來這邊聽音樂嗎?"

"當然!", Benjamin接著低下頭繼續他的工作. 那天他們的交談就到此為止.

在Benjamin與Gabriel的第一次交談後, 每次Gabriel到Grace後, 總是會找Benjamin問一些問題, 而Benjamin在音樂與唱片上的知識如同挖掘不完的寶庫一般, 讓Gabriel獲益匪淺, 甚至讓Gabriel覺得在這裡學到的比在學校學的還更多更有趣. 而Benjamin也似乎樂得有這麼一位忘年之交, 畢竟在Grace裡, Benjamin能談話的對象不多. 不過每次都是Gabriel先找Benjamin聊天的, 當然Gabriel是個識趣的人, 知道在適當的時候才問.

在Grace有個好處是, 所有唱片都可以試聽, 不熟的客人, 就交由工讀生處理, 要是工讀生不再, 就由Benjamin自己來, 不過Benjamin經常也就叫客人自己來. Gabriel因為常去, 所以就也是自己來. 當然, Gabriel就常常會替Benjamin做一點事情或跑跑腿, 但是不要Benjamin付工讀金給他, 他覺得能自由免費在Grace出入聽音樂與看書就是最棒的酬勞了. 不過他只有在工讀生不在時才幫忙, 他不想斷了窮學生賺一點點生活費的路, 畢竟在NYC過日子還算昂貴, 他自己又沒有金錢上的擔憂, 不過還有一點好處是, 來打工的多半是長得乾淨秀氣的女生, 有這樣的女生在一邊走來走去還不壞, Benjamin選人是有一套的, 工讀生至少頭腦清楚, 做事俐落, 他不想任何這麼珍貴的唱片毀在工讀生手上, 但是要是工讀生不小心弄壞唱片, 他也不會要求他們賠, 頂多是要他們小心一點, 然後把弄壞的唱片往As-Is那格一放就了事. 我在那邊出入的日子裡, 這種情況出現的次數一手可以數完, 所以不是什麼問題.

給客人試聽的設備是一台B&O的唱盤, 一台NAD的附耳機輸出的粽合擴大機, B&O是全自動的, 所以唱片放上去按一個鍵就OK, 很方便, 耳機是全罩式的Audio Technica.

這件事對Gabriel增長見識很有幫助, 因為他可以對照書的描述以及實際聽唱片的比對來了解唱片錄音的優缺點與音樂本身, 當然, 他也可以了解寫文章的人的偏好或者說是偏頗, 對於版本的辨識能力也好了不少, 畢竟Gabriel是個用功的人. 一陣子過後, 他對DECCA, DGG, EMI, RCA, CBS,..., 等等主要公司的錄音走向, 版本差異, ..., 等的知識都豐富了起來, 減值可以自己開一家像樣的店了.

有一天, 他到了Grace, 卻發現該開門的Grace關起了店門, 那時還沒有行動電話, 所以他用Grace樓下的公共電話打電話給Benjamin. 電話響了一下子才接起來, 電話另一邊傳來蒼老又無力的聲音, 一點也不像平常的Benjamin. Benjamin口齒不清地請他過去, 說是他生病了, 那是位於W. 84 St.的一間蠻大的公寓, 即使Gabriel認識Benjamin這麼久了, 他也是一次都沒去過. 這公寓外表不比Grace所住的新, 不過裡面好多了, 門房穿著像胡桃鉗士兵一樣的軍服, 長褲側邊縫著有有一條黑色的布邊, 看起來是一個很有精神的年輕人, 也很有禮貌, Benjamin大概事先交代過了, 所以門房問過名字後就幫忙按了一下電梯, 並解釋在那一層樓裡的兩戶都是Benjamin的, 而Benjamin現在在電梯出來後右轉, 經過一條短短的甬道後就到了, 這電梯看來跟Grace住處的電梯一樣老, 不過不再是那種鐵拉門, 而是木製門, 電梯到了後, 門會自動關上而不必用手拉, 門向自動右邊開啟, 然後還要再用力推動一扇非常厚重的木門, 電梯停在與地板平行的位置, 一點誤差都沒有, 地板是實木的, 大概是樺木之類的較淺色的實木地板, 擦得很乾淨光亮.

Grace按了一下電鈴, 一樣厚重的木門, 上面釘著鐵片作的裝飾, 好像看描述中古世紀的電影時看到的城門一樣, 這門有約160cm寬, 說它是城門也不為過, 對一間公寓來說.

過了一陣子, 木門往屋子裡面拉開, Grace看到Benjamin全身裹著毛毯出現在他面前, 失去了他平常的神采, 一看就知道是得了重感冒. Gabriel太了解感冒了, 東方人裡, 他算是容易感冒的那種體質, 一感冒就燒到40度對他來說是常有的事, 他的朋友裡也有那種很少感冒或感冒了也不發燒的那種, 不過這種人一旦發起燒來, 那可是危險的事. Gabriel一看就知道Benjamin是這種發起燒來會要命的那種人, 再下去的話, 恐怕要轉成肺炎了.

"你該叫救護車送你去醫院的"

"謝謝你過來, 這種小感冒要不了我的命, 你打電話來時我已經吃了藥, 現在肚子餓了, 你可以去幫我買個東西吃嗎?", 他固執地說.

"你真的確定, 再嚴重下去是會得肺炎的"

"不", 他很堅定.

 

2009年9月7日 星期一

全集的故事-2: 好膽麥走

"真的會有人買個一整套海頓的交響曲或弦樂四重奏來聽嗎?", 我說. 我心裡在想, 這104首交響曲不是聽起來都一樣嗎?

"當然 而且世間假如有10套不同錄音, 我保證一定有人10套都想買的", Gabriel說, "我問你, 你的Mozart交響曲全集有幾套?"

"三套, Bohm, Hogwood與Marriner的, 當然還有一些散的啦!", 我不好意思地說. 我知道接下來Gabriel要說什麼, 所以我搶著說.



" Bohm與Marriner是不同形式主義的結果, 而Hogwood是古樂版的,他們之間有很大不同的, 所以應該都要買的. 何況Mozart是天才, 不像海頓是鈍鈍的"

"那是你沒聽出海頓天才在哪裡? 那是一種豁達知命的表現, 不相信你去聽聽它的鋼琴三重奏", Gabriel說.

"其實會買全集這種事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 你也不必覺得會買海頓的交響曲或弦樂四重奏全集來聽的人有何問題, 舉例來說, 我就知道有人瘋狂地在收集華格納的錄音, 尤其是指環, 只要是黑膠, 盤帶, LD, DVD有出版的, 他一律都買下來. 平常在家裡, 音樂放的有一大半是華格納, 每次聽指環就是一聽到底, 四部一起聽完, 對劇中所有細節都一清二楚, 為了聽清楚每個立體聲錄音裡的人物的走位, 不惜花費千萬以上在音響上,  每幾年就坐飛機去拜雷特參加盛會. 我敢說, 假如動漫有人畫華格納, 那麼這位先生一定在世貿動漫展時化妝成齊格飛去參加的"

聽完Gabriel一口氣說下來, 我訝異得差點喘不過氣來, 這世上竟然還有這號人物. 我突然間覺得有點口渴, 卻發現茶已經被我喝完了. Gabriel把壺裡剩下的都倒了給我, 然後轉身出去泡茶. 我環顧他的書房, 不小心發現我坐的椅子後面有一道暗門, 這是我來了多次都未曾發現的, 今天因為Gabriel在拿唱片時, 開了一個縫, 我想既然他都打開了, 我拉開來看一下應該無妨的, 而且以Gabriel為人之光明正大, 應該不介意讓我參觀一下. 這是一道日式的拉門, 門打開後燈光自動亮了起來, 這讓我嚇一跳, 以為是Gabriel在我背後開的燈. 哇! 一整間都是唱片, 而且不是只有古典的, 爵士, 搖滾, 民謠, 重金屬,..., 都有, 我想恐怕有兩萬張左右. 在角落上, 我甚至看到讀者文摘出的Beethoven全集85張, 以及Mozart全集110張這種平常收藏家不會收的唱片. 這讓我有點訝異, 因為以Gabriel品味之高, 這類唱片應該他是看不上眼的.

"奇怪吧! 我竟然會收著讀者文摘出的這類全集唱片", Gabriel的聲音果不其然地在我身後響起, 而他似乎不必看我, 也可以猜出我現在的目光落在哪裡以及心裡有著哪樣的疑惑.

"你知道歷史上有一段時期被稱做百科全書時期吧?"

我搖搖頭. 心裡想, 這傢伙懂得真多.

"在那段時期, 百科全書是用來快速增進一般人的知識的, 由於媒體大量廣告, 一般學校與圖書館也會收個幾套, 也有很多家庭都會買來給孩子念, 其實裡面的知識是很淺薄的, 就像現在的維基百科一樣, 裡面的資訊還不一定正確, 不過總算是個有用的東西, 況且擺起來很稱頭呢! 很多年前買得起整套幾十本百科全書的家庭要有一點閒錢才可以的.  同樣的, 這堆唱片的存在意義是當我想聽一下Mozart的某個曲子時, 最快的方式就是拿這套出來聽. 因為我不可能把Mozart所有曲子的單張買齊. 跟百科全書的下場一樣, 現在所謂有一點"程度"的人也不會把百科全書擺出來了, 因為會有一點不好意思. 老實說, Mozart這套還比較好, 因為裡面的錄音是來自不同公司的, 讀者文摘的人算是有品味的了, 知道選一些比較好的錄音進來, 不像Beethoven那套, 全是DGG的, 雖然說DGG那套選的都是DGG裡算還可以的錄音了."

Gabriel繼續說, "一般行家不收這類第三者公司出的唱片還有一個重要原因的"

我說, "因為他們不值錢吧!"

"才不是這麼淺薄的理由呢! 這是因為他們不具備文獻價值, 所謂文獻, 一定要是原出版商出的才算數, 這種3rd Party, 拼布式的全集在做史料的人的眼裡是不能拿來做參考資料的.", Gabriel又笑著瞇著眼睛看著我, 如預期般等著看我的反應.

我皺了皺眉頭, 對這樣的說法其實不太能贊同. 要是要求這麼嚴格, 那麼事實上我們讀的論語與佛經都不算數了, 因為所謂的ED1在孔子與釋迦摩尼佛說完就消失在空氣中了, 何況論語還是名符其實的拼布版, 不像佛經至少還是一個主題一直下來的呢!

Gabriel看似滿意我的不答而答的方式, 他接著說, "不過這對我這種單純的欣賞者來說是不構成問題的, 畢竟我不是歷史學家, 有音樂聽最重要, 不是嗎? 何況有些公司買版權來重刻的片子, 聲音還著實不賴呢! 原版片有時是貴得不像話的."

"可是也不需要買這麼多唱片, 而且你實在太驚人了, 什麼音樂都聽, 連重金屬都聽, 像你這樣的人, 很難想像你會去聽重金屬呢?", 我說.

Gabriel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 他似乎陷入了短暫的沉思之中, 他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絲哀傷的氣息, 好像在念著一位遠方的今生再也不能相見的友人, 不過他很快就回過神來, 悠悠地說, "這哪算多, 收藏比我多不只十倍, 知道的東西勝過我百倍的人多的是呢!"

Gabriel真是個謙虛的人, 我想.

這時, 電鈴響了. Gabriel跟我說他的一位朋友拿他剛烘好的咖啡要來給他喝看看. 他是一位醫生, 今天剛好休診, 叫做Nick.

"Nick, 這是我朋友Franz, 他來聽音樂的"

"Hi! Franz你好.", Nick笑著伸出手來跟我握手. 我靠近他時, 聞到他身上濃濃的煙味, 我還注意到他的牙齒狀況實在不太好, 不僅黑, 還黑得不太健康, 我猜是喝咖啡, 抽菸,..., 等所致. 我想, 還好他不是牙醫師, 要不然一定沒人願意給他看牙.

Nick說, "Gabriel, 我上次那支碰斷的EMT唱頭修好了, 你之前說修好的話你願意接手的."

"好呀! 我要給你多少錢?"

"嗯! 四萬好了.", Nick不太自然地笑著說. Gabriel這時笑著瞇著眼睛看著Nick, 不答話. Nick似乎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遲疑了一下,

"不過我們老朋友, 算三萬二好了. 我是透過關係請原廠修的, 修就兩萬七了, 還要含運費呢!"

Gabriel 說, "沒關係啦! 你覺得OK就好, 裝起來聽聽看吧! 你今天帶什麼片子要來嚇我?"

只見Nick快手快腳地把唱頭裝在Gabriel的老AR唱盤上, 對了, 我忘了說, Gabriel用的唱臂還是我沒見過的那種, 好像是整支用金屬車出來的, 不過這技術上似乎不可能, 尤其是臂管要用車的, 難度很高. Nick應該是一天到晚都在玩音響的人, 不到五分鐘就完成基本設定, 接著只見他跟Gabriel借了一張波里尼彈的蕭邦的波蘭舞曲以及一張大歐拉的貝多芬奏鳴曲, 一邊放, 一邊聽, 偶而停下來動一下VTA與抗滑, 很快地他說可以聽了. 我很訝異Nick調出來的聲音, 鮮活到不行, 小提琴的空腔共鳴與鋼琴低音響板的振動, 不僅清晰, 而且動態大得不得了, 很難想像他花不到15分鐘就能做出這樣的聲音. 尤其是他在調整時, 還可以一邊跟Gabriel講話, 這種一心三用的本事, 難怪可以當醫師, 我平常沒弄一個鐘頭以上根本是搞不定的.

"對呀! 我的Blue and Silver版圖又向前跨了一步, 我剛買到Kogan拉的Brahms Violin Concerto, 今天特地拿了四個版本來給你聽"

BrahmsVCKogan

Gabriel說, "好呀!" Gabriel還是好整以暇地答著. 只見Nick又拿出重刻版, 還有法國的兩個版本出來. 這種片子我平常連想都不敢想, 不過既然有得聽, 我還是很高興的.

我們馬上就聽出來重刻版的那種誇張, 所有焦點都落在Kogan身上, 樂團有點糊, 而且堂音有點不足, 奇怪的是在進入終樂章之前不到兩秒鐘的地方有一段pre-echo, 真是怪! 反觀法國Trianon版聲音很自然, 比較像是在音樂廳聽音樂一樣, 至於SAXF版, 提琴很美, 但是樂團有點誇張, 總奏時聲音很亂, 我們猜是因為EQ的曲線不同所致. Blue and Silver版一出來, 我們都點頭叫好, 那種提琴的鼻音以及美豔, 是其他版本所沒有的, Kogan在拉動琴弓之前, 聲音還沒出來, 我們就都可以像得到暗示一般地知道他接著要怎麼做以及他的呼吸要怎麼調節, 樂團與獨奏都恰如其分, 而這麼老的片子, 幾乎沒有雜音, 真是難得.

"你知道嗎? Nick有另外一種收集全集的方式", Gabriel說. 這時Nick說他要去抽根菸, 然後順便泡一下咖啡給大家喝.

我說, "哪一種?"

"Nick已經收完所有的大DECCA以及小DECCA了, 而事實上EMI的ASD早期系列, DGG Tulip RED, Mercury的Living Presence與RCA的Living Stereo也收了不少, 而Columbia的SAX, 尤其是Blue and Silver的是差不多全了, 所以他收的不是曲目或作曲家的全集, 而是唱片公司最知名年代的全部錄音, 而且幾乎都是首版的", Gabriel說.

這實在有點誇張, 我算是對行情有點認識人, 現在這些加一加, 恐怕要上億了.

"至於其他公司一些知名錄音他也收, 像我那套Martzy拉的就是他讓給我的, 原因是那套有幾道刮傷, 而他也已經買到狀況很好的了"

Gabriel繼續說, "不過你別以為他花了上億的錢, 事實上, 他早在90年代就在收了, 這些唱片在90年代初期跟垃圾一樣, 現在可不得了了"

Nick這時走進來, 端了兩杯咖啡, 我聞得出來這是頂級的藍山, 一磅要兩千以上, Nick只是手沖而已, 味道卻出奇的好. 我之前也只在別的地方喝過一次呢!

Nick說, "你別聽Gabriel亂說, 收這種全集其實不難, 有錢就行了. 我是把他當投資來做, 因為這些唱片很保值, 也會增值, 還可以拿來聽, 哪有其他東西這麼好的, 況且我要是真有錢, 我會像許文龍一樣收集小提琴"

因為Nick用左手遞咖啡給我, 我看到他手上帶的是百達翡麗的表. 而他不經意露出了上衣口袋的蒙布朗的文學家系列的筆"海明威", 顯然他不只是玩音響聽音樂, 筆與表應該也在他收藏的目摽之中. 現在有點後悔我沒去當醫生, 當年我應該補習一年就可以考上醫學院的.

Nick說, "像有些全集, 你想收也收不齊, 或者說你連自己有沒有收齊這碼子事都弄不清楚呢!"

"怎麼說?", 我問道. Gabriel此時回到他一貫地不說話笑著聽我們的對話, 一邊喝著咖啡. 他把Blue and Silver那張收了起來, 換上重刻片, 從慢版開始放起, 一邊檢視著三張看似一樣, 但是其實略有不同的封套.

"以收黑膠來說, 重點是把某一種全集收齊, 但是假如你中意的是阿巴多的馬勒全集, 那麼你就根本收不齊", Nick說.

"怎麼會? 你不是說只要有錢就可以了嗎?", 我問.

"因為阿巴多的馬勒的黑膠漏了第八號", Nick說, "你說, 一整排的黑膠在中間夾著一個矮冬瓜CD, 那多難看!"

"確實難看!", 我點點頭, "不過那也是沒辦法的"

"辦法當然有, 有位前輩就因為這樣, 自己去跟DGG買版權, 自己花錢請人重刻, 這不就行了嗎? 反正有錢就行, 不過這樣就不是原版DGG的了. 可惜他假如願意出更多錢, 也許DGG會願意替他出個一千張, 反正DGG也不會自己做, 找人代工再打自己的Mark就OK, 而其實這個生意是可以做的, 因為阿巴多馬勒第八的黑膠, 而且號稱是DGG原廠出的, 每套賣個3000元, 一定搶購一空!", Nick得意地說著.

"其他的全集收起來也會有一些困難, 以卡拉揚全集為例, 你還必須去做功課才知道他到底出了多少錄音, 這不是隨便google一下就可以搞定的, 因為他在各大唱片公司都多多少少有錄一些, 這其中還不算風衣版的呢!"

"要是爵士, 那就更麻煩了. 就拿柯川來說好了, 這老兄隨便在酒館, 餐廳表演一下都有錄音的, 還好他活得不夠久, 要不然還了得!! 好膽的就立志去收這種全集."

"不過不管卡拉揚全集或柯川全集, 我都不贊成收, 成本效益太低, 像Gabriel會收一些讀者文摘出的全集, 我就不懂了! 這跟收松田聖子57張大全集, 麥可傑柯森103張大全集, 顧爾德75張大全集, 20世紀偉大鋼琴家全集之類的CD有何兩樣? 一點增值空間都沒有, 在這個台北市的黃金地段, 拿來放這些東西的空間都比他們貴多了", Nick說到這裡, 停下來喝一口咖啡, 似乎是有點激動也有點喘.

我聽了Nick的一席話, 除了猛點頭之外, 其他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倒是Gabriel還是老神在在一樣, 而唱片不知道什麼時候換成大歐拉Leclair的小提琴了.

Leclair的曲子我聽過的是謝霖的立體聲版本, 在這裡, 大歐拉得很中節, 小提琴的音色美得一蹋糊塗, 而且又似乎真實得很. 這似乎是mono的片子, 不過聽起來一點也不像是Mono, 雜音也非常少, 跟那張Blue and Silver 的Kogan相比, 一點也不遜色, 而且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切感讓我可以輕易地從之中聽到大歐溫厚的性格, 這卻是Kogan那張Blue and Silver版所沒有的. 聽起來舒服極了, 我猜這也多多少少是因為曲子的性格的關係吧!

Nick若有所思地看著這張唱片, 跟我一樣, 一言不發地聽著琴音從Diatone發出來, 用簡單到不行的6C45單級放大推著.

我環顧這間坐落在台北最繁華的地段的窄巷裡的房子, 昏黃的陽光從老舊木製的窗格透了進來, 照在貼著壁紙的牆上, 那是米色, 泛著因為年代久了而特有的暗黃, 上面有許多小小的近似於垂直於地面的不規則的皺褶, 背光的一面因為陽光斜斜照進來的原因出現了一道道細小的陰影, 聽說自從主人的父親把它交到Gabriel的手上後, 裝潢就沒變過, 是一間看起來像是日式又不完全是日式的房子, 沒有時下那種日式禪風的俗不可耐, 室內以及屋頂的盆栽多數是Gabriel的父親留下來的, 少部分是Gabriel自己後來再加的, 一樣沒有俗不可耐的雕琢, 裡面有的是主人家看似不經心的用心. 巷子外面不管變得如何繁華與喧鬧, 除了盆栽裡的植物還因為在緩緩地生長而需要適度地修剪之外, 時間似乎在這裡凍結了.

此刻,大歐的琴音像是要填補這空間裡的所有空隙一般, 那聲音如春風一樣掠過我的皮膚表層, 然後接著就要滲入了真皮層, 以至於骨頭裡去, 我的身體起了一絲絲旁人覺察不出來的顫抖, 那是因為愉悅而起的, 絕不是因為發冷的關係, 我感到週圍的空氣也膨脹了起來, 帶著光暈的, 好像要擴張到填滿陽光所照不到因為壁紙皺褶的阻擋所產生的所有的陰影與屋子裡的所有空隙. 假如真如我的一個朋友所說的:

"幸福不過就是一種近似發呆的狀態"

那麼顯然Nick與我都處在這種狀態, 直到喇叭裡傳出波波輕響. 我曾經不只一次在近距離的情況下聽過Stradivarius與Amati等名琴在我眼前演奏, 甚至我也拿起他們來試拉過幾回, 老實說, 我沒有一次有著像這樣的幸福的感受.

Nick想再次確認地說, "這是RCA LM系列的mono錄音?"

"是的"

"看來我應該開始收一下LM系列的唱片了! 不貴吧?"

"是不貴", Gabriel以他慣常的方式笑著瞇著眼睛看著Nick.

這時, 太陽已經幾乎完全下山了, 四周剩下的餘光暗示著即將到來的黑暗.

希望那藍山咖啡 當然, 還有收集全集的種種, 不會讓我今晚睡不著覺. 我想我平常是沒這麼好膽這麼做的, 就像我平常也是不會在午後喝咖啡一樣.

喔! 不過像今天這麼好的藍山除外.

2009年9月4日 星期五

全集的故事: 楔子

我的朋友Shang寫了第一段文章裡最後那段"全集恨", 寫得實在太好, 所以我興起要寫一些關於唱片收集的文章. 我的老師最近要求我用小說的方式寫文章, 我近日來, 腦子裡都是小說的構築方式, 再拜訪Shang後, 本來是要寫一篇遊記, 可是遊記文章到了第二段後卻變成全集文章的小說體, 這也是我始料未及的.

第一段文章最後引了"全集恨", 變得好像這文章是我寫的. 阿密提醒我要處理一下, 否則會不太好, 我想了一個晚上, 想不出解決方案, 所以只好用最偷懶的方法: 寫這個楔子來交代一下.

Gabriel不是Shang, 雖然他有點像Shang. 正確來說, Gabriel比較像是我的很多個好朋友的合體, Shang也在裡面, 當然我自己也算是我自己的好朋友之一, 所以我也在裡面. 文章接下來會出現的人物也一樣, 每一個也都是許多人的綜合體, 或甚至是我虛構出來的, 而那個第一人稱的"我"反而虛構的成分多一點.

這文章會寫成什麼樣子, 我也不知道, 我的好友吳鳴說, 寫文章最重要的是營造一個氛圍, 其他的就讓文字去引導自己就好, 現在這氛圍有了, 故事該怎樣就怎樣. 本來這會是一篇單純關於收集唱片的文章, 但是這氛圍告訴我, 它會是一篇篇描述友情, 心情, 愛情,..., 等的短篇或中篇的結果. 它的結構會是凌亂的, 不過就感情面來說卻是一致的.

最後還是再強調一下, Shang是Shang, 我是我, Shang是真有其人, "全集恨"是Shang寫的, 不是我寫的.

2009年9月3日 星期四

全集的故事-1: 一切都從BWV1002開始

這一天的午後, 我約了Gabriel到他家聽音樂以及跟幾個小傢伙玩. 這是我每年都會做的事, 不過也就是每年就這麼一次. 原因不在我每年只願意去一次, 而是每次約他都沒空, 所以落得頻率不高這種狀況.

Sean-1



Gabriel的職業是什麼我實在弄不清楚, 照理說是在蓋房子, 不過不太像, 而且他不喜歡談到跟建築有關的任何話題, 這一點也不奇怪, 因為討厭自己的職業的人比例應該蠻高的. 我最常看到他的消息的是他自己的網路相本, 今天在玉山, 明天在淺草, 後天在西湖下個月跑到布拉格去. 這實在讓我這種一天到晚關在南方這個小鎮的人感到艷羨不已. 聽其他與他親近的人說, 他應該是位攝影師, 兼建築師, 偶而客串一下西門町街上的遊民. 最後一樣是最有可能的, 有一次, 我在報紙上看到一則新聞, 說是一位Hinda 歐吉桑在西門町拿起相機就亂拍女生, 而且不管年輕或老, 美或醜, 他都拍, 那一天闖進一家好像不太正派的pub就開始"舉證"了起來, 當場跟屋子理的保鑣扭打起來, 後來還是警察過來把雙方拉開, 一起帶到警局去偵訊, 我看到新聞的起頭以及新聞登出來的一些照片時, 直覺以為就是我的朋友Gabriel, 不過當我知道這位Hinda桑竟然會跟人扭打, 我才鬆了一口氣知道不是他. G君是世界上最最溫合的人了, 打架這種事應該自他打娘胎以來就沒幹過的事了.

可是為什麼我會以為是他呢? 最大的原因是照片. 我有時懷疑梵谷的靈魂死後是否一分為十, 其中有一份到了Gabriel的身上, 因為Gabriel在西門町老愛拍出色彩鮮豔到不行, 且不太養眼的照片, 舉凡貓狗動物到妹妹歐巴桑, 他專挑不是太好看的拍. 這話是一位畫商跟梵谷說過的, "為什麼你老是喜歡醜的東西呢?", Gabriel的照片裡隱約也透露這種訊息.

不過你不要因為我這麼說就以為Gabriel拍不出美美的照片, 即使是拍美女的照片, 要是他願意的話, 他照樣可以把志玲姐姐拍得美到冒泡, 美到志玲姐姐會請他當他的專任攝影師, 以免他被羅致到其他名模那邊, 沒得減了自己的風頭. 不過, Gabriel對跟在名模身邊拍照這事不太有興趣, 所以他當然沒去幹, 要不然我打賭我一定會因此而喜歡上志玲姊姊的.

當然, Gabriel的文學與音樂造詣也是深厚的. 但是他是一個不太願意顯露的人, 平常話也不多, 你問他三句, 他能回你一句就不錯了, 要是你的話太沒水準, 你會看到他笑著瞇起眼睛來看你, 那時你會知道自己該努力一點了. 這樣的一位先生,  聽音樂的方式極為簡單, 除了一對不常發聲的KEF LS3/5A之外, 就是一對Diatone全音域單體, 擴大機是機殼與部分零件購自colin, 而其實由裡到外, 自己做的幾部管機, 包含6C45, 5687與71A. 他的聲音當然跟colin的廠機完全不同, 是那種話不多的類型. StereoSound裡的菅野老先生說的"聲如其人"真是對呀! 這樣的人, 你一定以為會跟我一樣聽黑膠, 答對了!  不過他家就一部年老的AR LP唱盤. 當然還有為數不少的黑膠唱片. 不過他竟然沒有時下黑膠玩家動輒數十萬的黑膠播放設備, 雖然奇怪, 但還算是符合他的性子. 他當然也聽CD, 那一天他拿出夏漢拉的梁祝來給我聽, 他說:

"沒聽過有其他人比夏漢的琴聲更適合這曲子的, 我一開始聽的時候, 那真是迴腸盪氣, 眼淚差點就滴出來了"

我說, "是呀! 真可惜他沒有出黑膠!"

"沒關係, 其實CD一樣好聽, 黑膠不過就是回憶多一點的東西, 當然就物的趣味來說, 黑膠是好過CD, 就這樣", Gabriel淡淡地說.

Sean-2

我點點頭, 再不能更同意這話了. 他順手拉出一張黑膠, Poulenc的Clarinet曲子來聽, EMI法國版的唱片聽起來真是有味道. 全音域加上單端管機在放這樣的音樂時魅力遠超過小提琴協奏曲, 我心裡想, 這大概是黑膠的關係, 不過我沒說.

"這是我有一次在Paris逛街時, 無意間遇到一家二手LP店買的, 我一向喜歡法版的唱片與演奏", Gabriel維持他一向淡淡的口吻說著.

"這張一定不便宜吧!", 我說.

"喔! 不! EMI這種唱片要英板的才值錢, 這種法版的就這麼幾歐吧! 那次我買了不少呢!", Gabriel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光芒不過一下子就回到原來那種深深的, 讓人摸不透的感覺.

有時我甚至也會想, Gabriel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這種溫文有禮, 溫良恭儉讓, 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游於藝, 禮樂射御書數, 無所不通的人, 相處起來, 讓人獲益甚多, 不過壓力也大, 因為當你想跟他比一些什麼的時候, 保證你三秒鐘之後就會想放棄, 因為你會發現不管哪方面, 一般人都只有幫他提鞋的份兒. 不過, 我很難想像完美的人是怎麼樣子, 這世上的所有的人必定都有缺點, 只是這種缺點通常是他自己的妻子才會知道, 外人很難的. 那麼他的缺點會是什麼呢?

說話間, Gabriel拿出幕珞娃新出的巴哈無伴奏, 一邊抱怨著為什麼夏漢拉的梁祝台灣沒有進, 原來之前聽的是"大陸版", 幕珞娃的巴哈無伴奏跟時下的巴哈顯然有一點不同, 但是又不是太不同, 怎麼說呢? 我們隱約間聽到這些年輕的音樂家多少在詮釋上是向著某幾位大師靠攏, 如謝霖或密爾斯坦, 不過幕珞娃有一點不一樣的是, 故意有一點想展現出Avant Garde的樣子, 或者說是要讓人摸不出頭緒來, 如她的前輩Kremer一樣. 音聲當然也是很現代, 我不經意地皺了一下眉頭, Gabriel似乎發現了我這小小的舉動, 所以他按下了停止鍵, 喔! 這是CD, 所以當然是按鍵就夠了. 接著, 他說,

"前一陣子, 我的朋友送我一套Vegh拉的黑膠, 你有沒有興趣聽聽看?"

我說, "好呀! 這是什麼時候的錄音呢?"

我自己的巴哈無伴奏的版本其實不少, 連海飛茲與許奈德罕的都有, 但是Vegh是誰?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Vegh這號人物. 在他翻開櫃子的時候, 我不小心, 喔! 其實是故意的, 因為一般音樂愛好者常喜歡比誰的版本多, 要是你有別人所沒有的版本, 是一件可以拿出來說嘴的事呢! 不過, 我一眼就可以知道Gabriel比我多多了, 至少就這個曲目而言. CD不說, 單單是櫃子露出來的一個小角落, 黑膠版本至少就十七, 八套, 我看到連Kuijken這樣偏門的都有, 這套我還只有CD而已, 至於Martzy小姐拉的他當然也不放過, 只是我沒喵到而已. 再加上CD, 恐怕要超過40套了. 我有點咋舌. 我心裡在想, 這聽得完嗎? Gabriel若無其事地抽出Vegh那套巴哈無伴奏黑膠. 聽黑膠的好處是, 每次遇到好聽的唱片, 心裡總是會有一種儀式, 小心翼翼地取片, 放上盤面, 輕輕放下唱針,..., 等. Gabriel也如同在進行某一種儀式般地, 慢條斯理地動作著. Gabriel的手有一種說不出的輕巧, 當針落下時, 只有非常輕微的"波"一聲, 這還是他不用舉臂器, 空手放上去的呢!!我有點訝異, 他看看我, 解釋這是因為他長年練書法所致, 書法寫得好的人, 從手指到手腕都要做到剛柔並濟才可以.

哇! 這是什麼樣的巴哈無伴奏.

"你聽, Vegh幾乎不揉弦的, 那種聲音是用極沉的弓才拉得出來, 初聽你會覺得不習慣, 但是請你耐心聽幾首再說", Gabriel說著, 然後為我添了新的茶水.

新的茶水是菩提葉加上迷迭香與薄荷, 他解釋薄荷還是他自家樓上種的. 對於輕微便秘是很有效的. 這對我來說很剛好, 這一陣子工作壓力大, 這茶水滲進我的喉嚨裡, 我的心因為這與眾不同的拉奏方式而略有的不安與不習慣一下子就被消除了. 當Vegh進行到BWV.1002的莎拉邦德舞曲時, 我被那樣子的演奏方式說服了. 那豐富飽滿的聲音, 不是用來跳舞的, 反而是在午後三點用來沉思的.

"這樣的演奏, 你覺得有什麼缺點嗎?", 我好奇地想知道他的想法.

"缺點? 我不覺得任何演奏有所謂的缺點, 充其量是不同而已."

"假如是只有不同, 那麼有必要聽這麼多版本嗎? 你一定會有幾個你最喜歡的吧!", 我這樣說其實一點也不能自圓自說, 因為我自己也是版本一大堆, 要我賣掉任何一個都覺得可惜, 不過我看到他有Kremer的版本, 想說他可能會願意讓給我.

"你不覺得人的生命是不能用一種或幾種方式來界定的嗎? 那麼像BWV1002這樣偉大的作品也一樣, 你永遠不知道在生命的什麼時候你會需要聽哪一個版本的, 所以多買幾個版本是有必要的", Gabriel非常認真地說著.

"那麼, 也不需要買40幾個版本呀!", 我還在做困獸之鬥.

"正確來說是57個版本, 事實上假如有新的CD出來, 我還是會再買的", Gabriel斬釘截鐵地說.

"不過你同一位演奏家的不同錄音也會買嗎?"

"當然. 因為認真的音樂家在人生的不同階段對這曲子的想法是不同的, 例如Kremer就有Melodia, 飛利浦與ECM等不同時期的錄音, 你可以聽出來他的想法深度在歷經不同生命階段時所展現的差異, 事實上這差異大的不得了"

他接著翻出Kremer在飛利浦的錄音, 有單張也有盒裝的. 順手放了起來. 確實跟我的ECM出的CD截然不同.. 簡直像是兩個不同的人拉的.

"哇! 真是棒!", 這是我很喜歡的版本, 可是黑膠貴得我買不下手. 而他竟然剛好有重複.

Gabriel看到我連口水都流出來的樣子, "你看, 單張的我沒收齊, 所以只好也收一下盒裝的, 這樣吧! 單張的這兩張就送你好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Gabriel似乎是一下子看穿我的意圖, 而且慷慨地做了這決定. 我實在是有說不出的感激. 我趕緊說謝謝並且用喝茶的動作來掩飾我的激動. 喝茶的手還是因為過度激動而把水不小心地潑了出來. Gabriel體貼地遞了幾張衛生紙給我.

"你我都知道, 唱片收集這件事吧!", Gabriel說.

"知道呀! 不過應該是我見識淺薄, 像你這樣的我還沒遇過呢!", 我帶著欽佩的語氣說.

"我還算好. 只不過是Bach無伴奏小提琴與大提琴而已, 一套只有三張, 買起來容易", Gabriel繼續說, "要不是因為黑膠的原因, 其實錢會花得更少, 若是其他曲目或收集方式, 那就可怕了."

"怎麼說呢?", 我好奇地問. 我隱隱約約可以看到Gabriel的缺點了, 不過Gabriel的興致似乎比我剛到時大了好幾倍, 他沒察覺我眼神裡出現的異樣, 繼續說,

"我以前寫過一篇文章叫做'全集恨'", 他說, "那還是我十年前寫的, 實在不足以說出我體驗的十分之一呢?"

我說, "可以讓我看看嗎?"

"沒問題", 他打開電腦, 把原文叫出來給我看.

全集恨

在我CD買得最勤的那幾年,蒐集了好些套裝全集,比如說九張一套的Edith Pief EMI錄音全集,十張精裝的Billie Holiday Verve全集,或是貝多芬弦樂四重奏全集、莫札特鋼琴作品全集等等。但我漸漸發現,只要是全集,我就不大聽。每次在CD架前猶疑,順手抓出的總是單張CD,很難輪到全集。

問題可能就出在全集的概念太有系統、太堂皇,跟漫無計劃的日常生活搭不上線。而精裝版的全集,厚厚重重一大盒,又總讓人想起當年那令人昏昏欲睡、卻又不得不抱頭苦讀的微積分課本。我總覺得要等待某種特別的勵志時刻,窗明几淨,端正坐好,才好迎出全集來研究一番(且不說是聽),但出乎自己意料之外,隨著年歲增長,那種時刻絕少到來。當然,這問題不單是CD有,套書更常見。我家客廳的資治通鑑和莎士比亞全集,就長年名列點看率榜尾,多年來最大的作用就是將書架略為壓彎了一點。

很偶而搬出一套全集來,八張十張的,從哪張聽起又是個問題。DG的Kempff舒伯特全集別具巧思,將晚期的成熟作品擺在前面,猶如電影的倒敘法,第一張第一首是D.960─主人翁蒼茫訣別,然後是D.959、D.958 ...,最後一張最後一首才是D.157─嬰兒哇哇墜地。其他多數的全集就不這樣,早期小個子的作品就得站前面,然後才是中個子、大個子...,紀律森然,誰也不許插隊。因此,在創作第一張CD的曲子時,那作曲家可能還沒上小學。你必得狠心跳過前面這些開胃菜,才不會一旦主食上桌,已經全無食慾。

全集還意味著單調、缺乏變化。比如說,誰有興緻一次聽51首蕭邦的馬祖卡舞曲?但錄這種全集的卻不乏其人,包括魯賓斯坦,通常是兩張一套,按作品編號排列,聽得人了無生趣,此之謂overdose是也。如果光論這點,Ashkenazy的蕭邦大全集就值得稱讚,唱片公司將不同類型的曲子打散,混合編排,每張的曲目都有起承轉合,聽個一二張尚堪承受,但若想找特定一首曲子來聽,就必須與厚厚的目錄纏鬥一番,這是缺點。

另有一種全集,更有著道德上的嚴重缺憾。唱片公司將音樂家(通常已經過世,沒有反抗能力)錄過的所有段落,無論優劣,全數出版。裡面可能包含錄壞的演奏、笑場、唱到一半咳嗽等等應該銷毀的片段,但是在“為歷史留見證”的名號下,堂而皇之全數推出,將音樂家最後的剩餘價值榨個精光。Billy Holiday的幾套全集都有這種毛病。

傅聰認為「全集演奏家」性格上勢必帶有某種強迫性,很對。曲子不可能每首都好,演奏家更不可能每曲都喜歡,錄全集卻必須由A彈到Z,有悖於藝術家的真性情與絕對誠實。Richter彈奏曲目很廣,但絕少錄全集,他的貝多芬奏鳴曲與蕭邦前奏曲就都是跳著彈的﹔相較於他,Ashkenazy就是個典型的全集演奏家,犧牲奉獻,為人所不為。

對收藏家而言,全集是美夢也是惡夢。例如Heifetz迷在得知RCA推出數十張一套的Heifetz大全集時,免不了悲欣交集,喜的是長年苦尋的對象一次到齊,得來全不費工夫﹔悲的是心願已了,接下來沒事可做,下半生何以自處?雖說音樂家何其多,換個人蒐集不就得了,但君不見拉赫曼尼諾夫全集、克萊斯勒全集、卡羅素全集、葛魯米歐全集、顧爾德全集,乃至最近的盧賓斯坦全集等等,排山倒海而來,在在挑戰著收藏家的生存意志。

全集之為全集,最大的敵人自然就是殘缺,這在實際上也構成困擾。譬如說,其中一張刮壞了,怎麼辦?再買一套嗎?更可恨的是:刮壞的那張通常就是最常聽最鍾愛的一張。

最後,也是我多年的疑惑:究竟哪種人會買海頓的104首交響曲全集?有誰能告訴我嗎?

註: 本文全屬虛構, 人物與故事都是半真半假, 這是希望你看了就忘了的那種文章.

 

2009年9月2日 星期三

樹兒們怎麼了?

有時候是颱風來, 所以樹倒了. 有時候是生病了. 有時是先生了病, 所以禁不住風來吹. 工科系與資源系的系館前面的大榕樹就是如此. 這幾年, 校園裡的樹生病的不少, 不過像是材料系前面的大榕樹倒是健旺得很.

DSC01630

不過, 有時像這樣, 我也就不知道是為什麼了.

DSC01631

這幾年, 許多發生過的事以及正在發生的事都讓我不明白了.